白小七吓退了一众江湖人士,大踏步上了楼,心里没来由一阵憋屈。
他满打满算才学了一个月的剑法,本来以为把自己放在江湖之上,应该是个投进水里连一点波浪都掀不起来的小角色。可却没想到,出山之后的第一战就打出了如此声势,外面那些所谓的江湖侠客,好像比村里的流氓也强不到哪去。
这种江湖,真的算是“江湖”么?
感受到了白小七的困惑,灵霄的身形逐渐浮现。
这是她半个月来第一次在白小七面前显露身影,虚坐在白小七的床边,小声安慰道:“怎么,你又不是第一天行走江湖了,还没有习惯这些事情么?”
“这怎么能习惯呢?”白小七呆呆愣愣地坐在床上,甚至没有发现灵霄已经从槐宅里跑了出来:“我本来没想着行走江湖,就以为江湖跟说书人嘴里一样,把酒当歌、快意恩仇……遇到张世峰和张憨他们,我还能骗骗自己说他们只是山贼,算不得江湖上的大侠。可是眼见雷家、刘家这样的大势力,也是一天到晚的阴谋诡计,如木一世这样成名的大侠,武功也是如此稀松平常,更别说楼下那帮……”
听到这里,还未等白小七说完灵霄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白小七既羞且恼,低着头问了一句。
“我这次不是笑你幼稚,而是笑你口气太大,连木一世在你嘴里都是稀松平常了。”灵霄越说,就越是银铃般的笑个不停:“你知不知道,木一世的功夫在北武林已经算得上一手之数,除了北幽之外,应该没人敢说能轻松胜之。当然了,你确实跟他过了几十招,不过那也是捡了他性格严谨的便宜,要是把他换成莫离禅,恐怕三招就把你的木剑砍断了。”
“可就算如此,楼下那些江湖中人哪个不是练了十几年的武功,为什么他们还都如此不堪?”白小七实在是转不过这个弯来。
“我告诉你,不是他们不堪,而是你本来就把江湖想的太高尚了!”灵霄双目圆瞪,葱白般的指头戳着白小七的脑门道:“你当他们是什么人?不过是跟着某个小门小派,甚至是半吊子的师父学了点野狐禅。莫说这些人本就是平庸之辈,就算天赋异禀,靠着这么点传承都已经不全的东西又能练到多么厉害?”
说到这里,灵霄化作一股青烟,钻到白小七的眼前,强行让他能看到自己:“而你呢?走了天大的狗屎运,捡了我这么一把神剑回家,练的是我帮你准备好的,天下间最为高明的剑谱,再加上你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天分……你告诉我,那些野路子凭什么跟你比?”
“可是……”白小七欲言又止。
灵霄早知道白小七想说什么,在他张嘴之前便解释道:“别以为时间可以弥补一切。就好像一个天生残疾之人,就算让他练一辈子,也绝对跑不过一个正常人一样。人世间的大部分人天生就不适合‘武道’,所以这些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去追求所谓的‘武功’。只可惜不适合武道的人,在武功上的进境也无法跟那些武道上的天才相提并论。而所修武学的传承是否完整、是否适合自己……这些都会直接决定日后的成就。也就是说,你白小七注定了以后要站在剑道的顶点上,现在你的眼里可以有木一世、可以有莫离禅、可以有常忠旺,但是绝不能有一楼客厅中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因为这些人,从一开始就跟你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在此之前,白小七从未想到过这些问题。听了灵霄的解释,白小七的心里非但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更加沉重:“不在……同一个世界么?”
“虽然在佛像里的时候,我很难看到这个世界上究竟是如何变化的。”灵霄也知道白小七很难迅速接受这些,但这些话早晚要说与白小七知道:“可是我能确定的是,现在与一万年前不同了,人们对‘武功’的追求已经超过了‘武道’。在我与主人仗剑天涯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武者都在追求自己的‘道’,只有少数人为了让实力迅速发展,会放弃‘道’来追求‘功’,这本来就是一种舍本逐末的表现……可是现在,好像大部分的人都在追求所谓的武功高强,就连我也不能理解,武功高强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但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记住,习武跟读书一样,最后要求的是那上面的道理,而不是考试时写在答卷上的死学问。”
“跟读书一样……么?”白小七愣了愣神道:“我不懂,练剑是练剑,读书是读书,道理明明白白的写在书上,却没有写在剑上。”
“现在不懂,总有一天会懂的。”灵霄对此也不强求,只是有些怅然若失:“可惜等你明白这件事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可就未必是我了……”
白小七没有听出灵霄的言外之意,只是觉得她今天有些奇怪:“你到底是怎么了,说了这么多话都没挖苦我,我都快不习惯了。”
“好啊你,我看你心情不好,好心好意的劝你几句,你倒来劲了是不是?”灵霄一跺脚,滋溜一声钻回了剑里:“哼,你别再有事没事就给老娘伤春悲秋的!我告诉你,我和你心意相通,一旦你心情不好,就惹得老娘跟着一起难受,下次再敢连累老娘,别怪我骂你个狗血喷头!”
“说得好像你能喷出狗血来一样……”白小七嘟囔一句,当即惹来灵霄的疯狂辱骂。幸而白小七已经习得乌龟法,懂得该缩头时且缩头的道理,只管拿一个枕头蒙在脸上,权当灵霄的话都是那耳旁清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