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官路上,两匹高头大马并辔而行。马上分别坐着一男一女,女子单手拉着缰绳,一只手在空中不断挥舞,对着街边的事物指指点点,口中说个不停。男子却是快要将身子伏在马上,两手紧握着缰绳不放,生怕摔下马去似的。
这一对男女,自然就是白小七与洛花楹。
洛花楹已经换掉了那件残破的衣服,新买了一件换上。新买的衣服仍是由紫色丝绸缝制,上面绣着几朵芍药和一些白小七叫不出名头的花卉。这件新买的衣服虽然没有先前那件华贵,可也值得平常人家一个月的开销。
至于白小七呢,也托了洛花楹的福,新买了一件淡蓝的长袍。洛花楹本想帮白小七掏了这钱,可白小七怎好意思?最后还是拿所剩无几的盘缠买了这件衣服。
其实大家行走江湖,本不在乎这小小点的银子。只是白小七从小穷苦惯了,十分不喜欢承别人的情。洛花楹为了这事,还跟白小七发了发脾气,好在她天性上就不怎么记事,过后就把这都给忘了。
后来洛花楹见一个贩马的路过,硬是看中了其中一匹胭脂马,说什么都要买。白小七怕洛花楹知道他不会骑马一定取笑于他,就找了许多借口不想骑,可终究拗不过洛花楹,跟着买了一匹枣红马。
幸好白小七有了轻功的底子,趴在马上倒也不担心掉下去。
一路上除了衣服马匹,洛花楹住店吃饭都是不小的开销,白小七向来是自己掏自己那一份。除此之外,白小七路过一家木器店时发现里面有个槐木的剑匣,就买下来把灵霄剑装在了里面。
当然了,装剑一事是偷偷做的,洛花楹并不知道匣中究竟放着什么。
本来白小七的盘缠足可以让他花个一年半载,可自从遇上了洛花楹,才过了半个多月钱袋就已经空空如也了。
白小七一边跟洛花楹说说笑笑,一边暗暗为了钱袋发愁——再过一阵,白小七身上肯定一贫如洗,到时候难道真让洛花楹帮他支付一路上的开销不成?
反观洛花楹则没那么多顾虑,在马上不停说话说得渴了,忽然看见旁边不远处有个茶摊,喜道:“小七小七,快点,咱们去前面喝杯茶润润嗓子!”
说罢,洛花楹双腿一夹,那胭脂马极通灵性,加快脚步就往茶摊走了过去。白小七骑术不精,那枣红马性子又烈,任凭白小七不断催促,仍是不紧不慢,被胭脂马给落在了后头。
等到白小七进了茶摊,拴好了马,发现洛花楹已经找了个地方坐下。这茶摊正开在官道边上,现在又是赤日当空,里面自是挤满了人,南来北往的人们只能拼桌就座。洛花楹本身是个女生,来时看见有一桌上正好坐着两个白衣女子,就兴冲冲的坐在了她们两个身边。
那两个女生都是十**岁年纪,正叽叽喳喳的聊个不停。看见洛花楹坐在边上,其中一个女生惊喜道:“哎呀,这位妹妹长得真精致!看看这小脸,怕是还没有我的一半大。”
另一个女生也道:“是啊,妹妹人长得漂亮就算了,偏生衣服也好看。唉,其实我也喜欢这紫色的小衫,可教规偏偏不许!”
女生哪有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洛花楹心里欢喜,投桃报李道:“二位姐姐可羞死我了,我要是有两位姐姐一半的漂亮,何苦费心打扮自己。像姐姐们似的,虽是穿着素白的衣服,可跟天上的仙女儿也没什么差别了。”
“妹妹真是会说话。”最先开口的圆脸女子笑道:“我虽然知道自己没有妹妹这么漂亮,可能得了妹妹的夸奖,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另一个尖脸女子也道:“是了妹子,我看你岁数不大,难不成是自己一个人行走江湖?我跟你讲,咱们女人虽然未必不如男子,可出门在外事事不便,还得有个人搭伙才行。”
“是啊是啊!”圆脸女子又道:“不知妹妹可有什么门派出身,若是都没有的话,咱们可以帮妹子介绍一声入了我们教。虽然未必是什么大门大派,可总好过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平白受人欺负。”
这时候白小七栓好了马,正巧来到洛花楹身后。洛花楹回头看是白小七来了,就往旁边挪了挪屁股,茶摊上都是条凳,白小七与洛花楹就坐在了同一条凳子上。
尖脸女子见了,用胳膊肘捅了捅同伴,促狭道:“嘿,合着咱们姐们白操心了。”
白小七不明所以,疑惑的看了看洛花楹。紫衫少女吐吐舌头,只留小秀才满脸的问号。
茶摊不大,总共只有四张桌子,其时已经坐满了人。隔壁桌是三个身穿破衣的汉子,两个挎着腰刀,另一个则背着一杆扎枪。这三人嗓门洪亮,又正好说到了兴高采烈的时候,白小七刚一坐下就听见背着扎枪那人道:“按说金鹏镖局开了这么些年,也没什么仇家,竟一夜之间叫人给灭了门,这事当真稀奇!”
一个挎着腰刀的接口道:“谁说不是呢,而且我听说不只是金鹏镖局的总舵,就连大大小小的十几个分舵也都让人给端了。只要是当时在镖局里面的,无一例外全都丢了性命,只有些逃得早的才躲过一劫!”
“他妈的,这也太狠了!”另一人端起茶水灌了一口道:“就算是跟金鹏镖局有什么深仇大恨,可那趟子手不过是花钱雇来的,又不都是镖局里养的子弟兵。灭人满门这事江湖上不是没有,可把事情做的这么绝的,我可从没听过!”
“谁说不是呢,这事情真他妈邪门。”三个汉子谈论这事倒不是想给金鹏镖局报仇,只是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往来递茶的茶博士是个干瘦的小厮,听见三人的交谈后也多嘴道:“是啊,咱们虽然不是江湖中人,可也知道李兴李总镖头为人最是仗义。前些年咱们这闹了饥荒,李总镖头还曾开仓放粮,小的有幸讨得几碗粥喝才活过了这一劫。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就连这种好人都不放过……”
话音未落,茶博士只觉得腹部被千斤大锤给猛然击中似的,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