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却没轻易放过徐景行,读了两遍对联后忽然问:“师傅师傅,那为什么对联不用原来的诗句呢?”
杨明的洞天春游的原句是“洞天春远日行迟,几点残星仙子棋”,但在这里,后半句却改成了“鹏鸟击翼雾现幡”,也难怪安心有此一问。
徐景行指了指面前的亭子和身后的石桥,笑道:“你当这副对联只是形容面前这个亭子的?错啦,第一句是描写亭子的,第二句写的是身后的这架石桥,说这石桥就像在雾中击翼展翅的大鹏鸟,站在这边回头看,这石桥像不像一只大鹏鸟?”
安心眨眨眼,歪着脖子端详片刻,然后使劲儿点头,“还真是呢,嘻嘻,师父,这都是你自己分析的?还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当然是自己分析的,如果连这种东西也要死记硬背,学那么多年的鉴赏还有什么意思,”徐景行笑笑,“你呢,以后碰到这种经典,先不要急着上搜答案,先尝试着自己分析鉴赏一下,这样持续下去,鉴赏能力迟早会提升的。”
“额,师父,你这是打算把我培养成什么国学大师啊?”安心眨着眼睛问。
“谁跟你说只有国学大师才会学习鉴赏?”徐景行的脸色瞬间严肃下来,“早就跟你说过,咱们做雕刻的,考验的不光是手上技艺,对书法、美术、、历史也有很高的要求,别的先不说,就说这一项,如果你的鉴赏能力不足,就是想在雕件上刻两句古诗,都不一定能选到最合适的,甚至有可能闹出笑话。”
安心被吓了一跳,但仔细想想,忽然发现徐景行过往的作品中经常会用到古诗词,虽然只是引用,可每一句跟雕件本身的内容却高度契合,甚至于一些非常常见的诗句被徐景行引用以后,也能焕发出别样的寓意。
别的不说,就说前几天画的那幅界画,题跋引用了“宣物莫大于言,存形莫善于画”这样一句学术性质较强的对话,这句话不是对联也不是诗句,勉强能算一句骈文,可是结合徐景行跟千秋岁交往认识的过程,却拥有了从未拥有过的深层含义,趣味性一下子就提高了许多。
想明白这点,安心连忙点头,“师父,我记下了,以后一定按照你说的做。”
“嗯,”徐景行满意的点点头,不过想了想还是补充道:“不过这不是强制性的要求,而是我期望的最高要求,你能做到最好,做不到也不用太着急,因为这是一个慢慢累积的过程,心急不得。”
“嘻嘻,多谢师父体谅,我一定会非常努力的,”安心嘻嘻笑着把徐景行跟程琳推倒亭子前,“师父师娘,来拍张照,三二一茄子”
三个人在烂柯山上玩到快天黑,这才下山,下山的时候,看到路边有卖纪念品的,安心好奇,拉着程琳凑过去看,她也不买,就是看着好玩,毕竟谁都知道景区卖的纪念品就是个坑。
不过却在一个老太太的摊位前停下了,看样子是有些同情面前这个摆摊的老太太。
当然,老太太看上去确实挺可怜,看着有六七十岁的样子,身材干巴巴的,脸上满是皱纹,看起来就像一个干蔫的橘子,蹲在路边还没石墩子高呢,稀疏的白发在冷风中枯草一样摆动,眼神浑浊的望着每个路过的人。
老太太的面前铺着一块脏兮兮的油布,上边摆着二十来个罐子,罐子有新有旧,猛一看跟路边卖咸菜的差不多,不过罐子里装的不是咸菜,而是黑白两色的围棋子,另外在老太太的身边还立着几块木板,显然是棋盘。
在烂柯山下卖围棋,到也算个营生,毕竟烂柯山号称是“围棋仙地”,到了围棋仙地不买一幅围棋回去好意思吗?但围棋毕竟比较冷门,普罗大众中围棋远不如象棋普及,所以生意肯定不会好到什么地方去。
徐景行会下围棋,但并不擅长,而且他家里也有一副他父亲留下的棋子,所以并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可见安心一脸同情,自己也不好直接拉着她走,只能凑过去看,蹲下后随手拈起一颗棋子看了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跳。
他拈着手里的云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不可置信的喃喃道:“这是云子?”
云子是一种用传统方式制作的棋子,主要的制作方式是烧制,跟烧瓷差不多,但材料主要是玛瑙、紫英石、红丹粉、硼砂等粉末烧制而成,这种方式烧制的围棋子就叫云子。
高品质的云子质地细腻,色泽润洁,柔和似玉,坚硬如石,而且坚而不脆,沉而不滑,可玩性很高。
他也没有见过真正的云子,但听他父亲提起过,而且手里这枚棋子明显不是玉石也不是玻璃,更不是陶瓷,所以一定是云子。
云子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制作工艺是失传过,但后来又重新发掘出来了,所以市场上的云子并不少,价格也不高。
可市场上的云子绝大部分都是新烧制的,而徐景行手里的这一枚却像是老物件,因为这棋子表面有一层包浆,包浆润泽细腻,跟云子本身的材质搭配在一起更显晶莹,而只有多年的老物件才有可能形成这样的包浆。
他不太懂古玩鉴赏,但在老杨的熏陶下还是能分辨出什么是真正的包浆,什么是人造的包浆。
不多他没有作声,而是又抓了几颗棋子出来细看,还是云子,质地跟第一颗一样出色。
难不成,这一盒棋子全是古董?如果真是这样,搞不好能小赚一笔呢?这么一盒品相出色的云子,应该能卖到一万以上,如果能以一万以下的价格拿下来,他就算捡漏了。
他现在不缺那千把块钱,但缺乏捡漏的经历,如果真能捡下这么个小漏儿,回到岛城能跟老杨吹嘘半天,免得只能听老杨吹嘘他自己的捡漏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