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年？那确实够久的……”接收到阿迎瞥过来的目光，沈今朝的声音弱了弱，“是金子总会发光嘛，早晚不是问题。”

阿迎继续道，“阴山多龌龊，母亲为了保护我，便谎称我是个女孩儿，那时候有母亲在，将我藏的很好，没人发现。后来我化出人形，她就死了。”

万年的光阴，再幼小的精怪也已经成年。丧母的悲痛让他不愿意待在阴山，便换回原来的模样在人间游荡。

他对人间一无所知，不知道银钱怎么来，不知道世道规矩。他被人哄骗进过烟花柳巷，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碰到了裴安。

阿迎歪了歪头，眼睛里有了一层雾气，“裴郎……那天的情景我记得很清楚。我被那些人追的慌忙而逃，微不足道的力量在这灵气稀薄的人间更无比弱小。他们叫嚣着要打断我的腿，如此不听话打死也不足惜。路上的人那样多，可是都袖手旁观，甚至对我指指点点，眼里话语里都是嘲笑和令人呕吐的意味儿。”

“我没有穿鞋，一双脚已经满是血污，疼得我几乎要没力气了。就在我绝望，以为我必死无疑的时候，我撞到了裴安。”

“他穿着一身蓝色的锦袍，束着白玉冠，将我揽进怀里，他说，这个人，我要了。”

那个时候得裴安已经是朝廷新贵，人人避之锋芒，不过是赎个人，绰绰有余。

然后他把阿迎带回了自己的府邸，给他买新衣裳，教他为人处世，教他人间的一切。

“裴安虽然是元华的一魄，但是他和元华不一样。人人都说他心狠手辣，面如修罗。事实上确实如此，但是……他却对我很温柔很温柔，我一不小心就陷进去了。”

沈今朝却皱眉，“错了，你说错了，你第一次见裴安，并不是这一世。”

阿迎挑了一下眉，“被你发现了。”

“其实都是真的，第一次见裴安的时候，那一世他已经是人人畏惧的奸臣，也确实是他买下了我，悉心照料。”阿迎撑着额头，微微笑道，“后来的两世，我都照着那时候的情景重演了一遍。”

“第一世他是个奸臣，第二世他是个大将军，这一世……他也是朝廷重臣。似乎无论轮回了几次重新为人，他都酷爱蓝色，每一次都是一身蓝袍。小白猫，那种喜悦，你知道吗？”

就如同他爱蓝色一如往昔，对他的感情也一如往昔，没有变过。

没有变过的，也是裴安不喜欢男子。他对他的好，不过是因为他好看，仅此而已。

前两世的阿迎并没有如愿，裴安最终都是下场凄惨。这一世阿迎终于得偿所愿，却在裴安临终时才得知他爱的不是他的性别。

似乎遗憾满满，却再没有什么好可惜的了。

只是，他们之间缺失了好多光阴，他本可以陪他更多时间。

裴安终究不是世人，他的轮回转世总比世人要长的多，阿迎回首算去，竟发现已经快千年。

千年的纠缠在今天画上了一个句号，他再没有什么可念想的了。

“小白猫。”阿迎转过眼来，淡淡的看着沈今朝，“我要回阴山了。”

“好。”沈今朝以为他是怕触景伤情，也没有多想。

如今阴山帝君得子嗣也没有第二个男儿身，阿迎回去似乎也有争夺帝君之位的意思了。

“我的意思是，你不想要那个玉簪了？”

“不要了。元华说让我莫要再打玉簪的主意。”沈今朝摊摊手，“他说不要我自然不会去费心思。”

阿迎嗤笑一声，“那你真的可能要费心思了，这一支玉簪，元华不是不要，而是时机未到。”

沈今朝心念一动，“什么意思？”

“万年前元华也养过一只小白猫，那白猫比你还要漂亮，化出的人形更是很得元华喜爱。我大姐就是因此，才将那白猫害死，元华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阿迎叹了口气，“我就是不忍心看你越陷越深，伤心都来不及。那玉簪就是那白猫的，元华亲自赠给她的。”

沈今朝的心里一窒，却还是笑道，“你莫不是在骗我？按照时间来说，那段时间你连人形都还没有修出，整天躲在你的母亲怀里，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瞧我这记性，倒是忘了告诉你了。”阿迎喝下最后一口酒，擦了擦嘴，“我的母亲就是自钟山诞生的精怪，和元华算来也有主仆之情。阴山帝君和我母亲春宵一度，有了露水情缘，可惜却没有娶进门得想法，那段时间，我便是在钟山长大的。后来阴山帝君才给了我母亲名分。”

那段光阴对于阿迎来说，不是很美好得记忆。

沈今朝笑了笑，“你喝多了。”

“自欺欺人的何止我一个？”阿迎叹了口气，“你当真以为元华真的是在闭关？”

阿迎说了这一句，也就离开了。

沈今朝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

原来，原来元华黑化的原因就在这里。或者说，元华早就黑化了。

难怪她总觉得元华更喜欢她的原形。

不过是对别人的想念而已。

沈今朝没有回钟山，而是去了阴山。

正如她所料，阿迎恢复了男儿身高调归来，闻讯赶来的大公主面色也很不好。

女帝君其实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大公主一直以为自己会是继承父位的那个人，毕竟她是嫡也是长，修为更是比其他兄弟姐妹要高不少。

更何况，这个三弟她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她也怜惜过他身世凄惨，不妨他却来这么一招。

大公主神色阴狠，“你真是好样的！”

阿迎微微一笑，“大姐过奖。”

阴山帝君虽然很不悦阿迎欺骗自己，但是到底没有说什么，转头也就说原本的三公主已死，自己接回来一个私生子。

但是这也就是好听的说法，谁还能不知道点实情？

阴山帝君看了一眼沈今朝，“你是什么想法？是继续当阴山的儿媳？”

沈今朝笑了一声，“我和阿迎拜过天地是事实，他无论是什么身份都好，总归我是他的妻子，自然他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好。”阴山帝君得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沈今朝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看大公主那模样，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阴山了，那她就有时间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