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箭步,俞秋烟就麻利地跑到三楼书房门口。
但她并没有选择立刻进入,而是站在门口矗立。
先是把憋在胸口中的气喘均,而后仔细地观察楼梯几秒。
确定没有人跟在身后,才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打开书房的门。
在宴请警视厅厅长的宴会上,往外发送情报,
这真是个大胆的计划!
整个计划听上去十分荒繆,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没有半点阻碍。
就是不知道,陈真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俞秋烟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打开书架上的机关。
现在整栋楼里里外外,都布满了警探,站岗巡逻,不下二十人,就是防止可疑人士的接近。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最大的可疑分子,就在三楼。
两位警视厅厅长,做梦都不会想到,在他们的头顶,正有人使用电台,向外传输着哈尔滨警视厅的机密情报。
这也应证了一句老话,往往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完全。
俞秋烟关上机关,将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放在桌子上,充当计时器。
把桌子上,装无线发报机的箱子打开,将天线展开,盯着手表上的时间,等到秒针划到12点时,干脆摁亮电源。
无线发报机瞬间启动,发出齿轮旋转的咬合声。
俞秋烟掏出一把小巧的女士手枪,打开保险,放在触手可及之处,才放心地将耳机扣在头上。
今天晚上,自己的工作量不小。
四分钟之内,要将近期发生的所有突发情况,全部发送出去,确实是难度不小的任务。
北平的电报公司内,一位端着饭盒双马尾少女,正在往自己的机位走去。
饭盒当中,是她今天晚上值班的晚饭。
土豆丝加上一大块红烧肉,底下是被汤汁浸泡的大米饭,让看见的人,都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电报公司算是北平的好单位,单从伙食上,就能看出来。
一个普通话务员的月薪,每月四十元,足够一家老小,一个月的嚼谷。
“小朱,今天晚上你值班啊?”一名三十多岁的少妇从机位站起来,热情地打招呼。
朱徽茵甜甜地点点头,之后坐在自己工位上,扣上耳机,准备开始今天晚上的工作。
少妇越看这个白净的姑娘,越满意。
这个小朱,文文静静的,样子也蛮好看的。
正巧自家兄弟跟小朱年纪相当,也是才从学校毕业。
这就升起了保媒拉乔的心,正好可以介绍两人认识,没准是桩好姻缘。
朱徽茵小口吃着米饭,照例拨到相应的波段,安静地等待着。
每个月十五号的时候,她都会申请值夜班。
对外的借口是,自己母亲要去教会做礼拜,没有人给自己做饭。
不如在电报公司混顿晚饭,顺便挣点加班费。
电报公司的话务员,大多都是女人。
近期北平的治安,因为东北军到来,变得糟糕起来。
但这只是个借口,北平已经在奉系手里掌握将近六七年。
治安混乱的问题,跟奉系溃兵,关系不大!
但却成为话务员拒绝加班的理由,话务公司经理为此,头发都愁白了。
在绝望之际,听到有人主动加班,自然欣然同意,并许诺报销第二天的路费。
上一个月的十五号,朱徽茵什么也没接到。
但她的耐心很好,没有丝毫泄气,继续等待着信号的到来。
本以为今天晚上还是平静无声,但耳机突然传出电波声,让朱徽茵愣了一下。
嘀嗒声不断,这是提示音,表示内容正在传输。
她赶忙放下手上的勺子,拿起旁边的铅笔,开始在空白单上,记录着耳朵听到的数字。
整整一张空白的电讯纸,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
电文的内容,朱徽茵并不知道,这需要配套的密码本。
自己的任务,就是将这些数字记录下来。
一阵密集嘀嗒声过后,耳机中只剩下电流声。
结束了!
朱徽茵下意识看了一眼房间中的挂钟,发现记录过程,持续了三分钟。
将电报纸撕下来,叠好塞进自己贴身暗兜里。
胡乱在新一页电讯纸上,随便写了早就想好的电码,内容不过是,勿挂念,平安到达等寻常话。
“王姐,您帮我看一下,我去打个电话!”朱徽茵摘下耳机,整理一下有点凌乱的头发,朝后面那位打招呼的少妇喊道。
刘姐也抬起头,放下手上的镜子,说道:“去吧!这里有我!”。
朱徽茵感谢一声,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同往常一样,走到墙边,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见有人接听,平静说道:“老舅,老家人来电报了!”
“您今天晚上方便吗?”
“要是方便,就过来取一下!”
话筒当中传来男人的声音,平静地说道:“老家来信了!应该是急事儿,我现在就去!”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朱徽茵也面无表情地放下话筒,回到自己的机位,继续享用着自己的晚餐。
俞秋烟满头大汗,甩动发酸的手指,将无线发报机电源关闭,快速塞回皮箱中,藏在柜子里,就走出密室。
位于中央大街亚细亚电影院门口的监察车内,一名监听员,很快就捕捉到这缕不寻常的波段。
“股长,这附近有人发报,不是商业电台!”监听员站起身,拿起电话,大声同远在值班室的股长汇报道。
特务科电讯股长武望春,听到手下的汇报,也飞快下令道:“尽快追踪,锁定发报位置。”
“我现在就向科长汇报!”。
“是!”监听员大声领命道。
武望春扔下话筒,对值班室其他人说道:“都机灵点,盯住这股信号。”
“我现在就跟科长汇报!”说完,就快步走出值班室。
穿过走廊,武望春如同火烧屁股般,跑到高彬的办公室前。
敲了敲门,就推门走了进去,对着正在写毛笔字的高彬大声禀报道:“科长,您真是刘伯温转世啊!”
“中央大街真就出现未知波段,现在监听车正在追捕信号!”。
高彬闻言,也停下手上的笔走龙蛇,狼毫尖上饱满的墨汁,一滴滴滴落在宣纸上。
武望春见状,知道自己打扰高彬雅兴了,悄悄关上门,跑到桌前,给高彬换上一张崭新的宣纸,之后帮高彬磨墨。
高彬看着崭新的白纸,反倒是没有了兴致,将上好的狼毫扔到洗笔缸中,平静地问道:“能确定具体位置吗?”。
武望春挠挠头,为难的说道:“科长,监听车最佳的侦查范围,也就是方圆三公里。”
“超过了这个距离,准确度大打折扣。”
“如果电波持续的时间很短,也只能找出大致的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