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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嚣松开方棠的手，干巴巴笑两声：“开玩笑，我怕个大头鬼。”

“哦，你怕大头鬼啊。”方棠认真的脸，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贺嚣转过脸，不搭理她。

老房子，两室一厅，桌椅板凳倒是齐全，十几个人站在里面，一下子显得拥挤不少。

大家开始自己找地方。赵四海几个人直接席地而坐，林疏影几个坐在茶几旁，方棠和郑卫卫坐在餐桌旁。

郑卫卫乖乖拿出数学习题集。

方棠拉过郑卫卫的习题集，开始勾画，折角。

“这四道大题，你先弄明白思路，如果有不会的，来问我。”

“我做完这四道大题就可以了？”郑卫卫不可思议。

“看你怎么理解‘可以’的程度，周考最多范围扩展到前一个单元，如果出题人的套路没变，这四种类型足够你应付周考。”

“出题人的套路？”郑卫卫表示迷惑，方棠刚来这个学校还没一星期啊。虽然她无条件信任方棠，但仍觉得这足够玄学。

方棠拿出自己手中的厚夹子：“周岩变态的归纳，他把高一到现在历次的试卷都装订成册了，我们学校真的很喜欢用苏省的试卷做模拟。”

郑卫卫不再追问，低着头开始苦思冥想。

方棠丢开数学，翻出化学习题册，开始刷题模式。

贺嚣腿上摊着张英语试卷，一直保持着魂游天外的状态。嚣爷除了盯着试卷发呆，偶尔还要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刚才灯灭掉时，他吓得寒毛直竖，慌乱中，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抓住了一双手。

现在回忆起来，那双手，温度有些低，抓在手里感觉，很软。

赵四海看着贺嚣一晚上跟鬼上身似的盯着自己的手一直看，又想起赵明明说的“他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一直来找”。

瞬间，冷汗顺着后背留下来。

赵四海颤抖着嗓子，用手指点了点贺嚣的肩膀：“嚣爷，你，你没事吧！”

“啊！！！”贺嚣大喊一声。

“啊！！！”赵四海跳着叫起来。

“你没事戳我干什么？”

“你没事，大晚上盯着手看什么？”

林疏影十分暴躁地丢过来一本书：“你们俩，闭嘴！”

北京时间十点十五分时，周岩拿着草稿纸走过来：“你现在有时间吗？”

方棠合上化学习题册，接过周岩的草稿纸。

“余弦定理用分式形式，两个邻补角余弦相加等于0，后续化简就容易多了。”方棠直接给出自己的看法。

“设成分式是为了消分母？”

方棠点点头：“你可以试一下从头把a赋值为1，直接解方程式，就是离心率。”

方棠一边说，一边写出一种更简单快速的解题方法。

旁边的章羽拿出自己正做着的题：“棠姐，这个为什么不可以？”

方棠开始边画图边讲解。

方棠的周围渐渐围满了人，大家纷纷提出自己的疑问，方棠的解决方案总是能一击即中。

“数学其实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变态和高不可攀，它依托于公式定理，回归于自然规律。我们解决问题的角度和习惯不同。除了跟随老师的思路和解题习惯，我们更应该形成自己独有的思考角度。而不是，今天学一个简便方法，明天会一个解题技巧。我觉得，数学认知是高于数学技巧的。”

周岩握着笔的手微微的颤动，其实这些道理曾无数次在他脑海中若隐若现。直到此刻，方棠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娓娓道来，令他惊颤，同时又有一种久逢知己的感动。

贺嚣望着眼前执笔讲解的少女，恍惚中仿佛看到当年专注地背诵着圆周率的小女孩，绝对的冷静，极致的专注，依托的是牢固的坚不可摧的认知储备。

人群之外，贺嚣毫不掩饰地专注地看着方棠一丝不苟认真讲解的样子，无论她表现的如何平凡低调，只要她站在自己的世界里，就永远是那个闪闪发光的天才少女。

总有些人，会在某个瞬间走进某些人的心里。然后，势如破竹，生根发芽。

十点四十，再不走，最后一班公交车都要停运了。

大家匆匆忙忙收拾好书包，和来时一样，又是一阵风似的冲出楼道。

赵四海中二病发作，握紧拳头，凌空冲着月亮打去：“老子就要留在一班，老子还要考清北。”

中二病果然传染力惊人，数秒后，十几个人纷纷冲着月亮挥舞拳头：“留在一班，踏平清北。”

如风的少年们此时此刻，像一张蓄势待发，射向命运的弓箭。

命运的苦难对少年低语，你无法越过苦难。少年会说什么，少年会说，去你妈的苦难，老子就是命运本运。

公交车司机惊悚万分低看着公交站牌下，这群发疯的少年，犹犹豫豫地踩下刹车。

周岩问方棠：“你家住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家吧。”

赵四海抢先回答：“棠姐和嚣爷一个小区，咱俩顺路，捎着郑卫卫。赵明明，护送班长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赵明明嘟囔：“我们俩还不知道是谁护送谁。”

不出预料，下一秒，传来赵明明惨绝人寰的叫声。

末班的公交车上，坐满了疲倦的打工人。方棠和贺嚣并肩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

方棠打开糖盒，冲贺嚣抬了抬，贺嚣摊开手掌，一颗琥珀色的糖块落进贺嚣的手中。

公交车很快到站，贺嚣和方棠一前一后走进小区。

但从小区西区走到别墅区要经过小人工湖，湖边正在安装艺术灯带，漆黑一片。

贺嚣停住脚步：“和你商量个事？”

“……”

“换条路回家吧。”

方棠：“……？”

贺嚣强辩：“我这不是怕你走丢吗？”

方棠点点头：“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贺嚣：“不然呢？你以为为什么？”

“我以为是你怕那个丢了东西的鬼来找你。”说着，方棠突然向前一步。

贺嚣吓得一激灵，一把抓住方棠的校服外套。

方棠憋着笑，递过去一只袖子：“抓紧了，别把我弄丢了。”

贺嚣磨牙：“我真的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