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你膝盖怎么回事？受伤了？”

贺嚣的话打断方棠的思绪，他蹲下，手指轻轻点了点方棠的膝盖。

方棠吃疼地深吸一口气，右腿疼得打颤，她缓了缓，却跟没事人一样随口答了句：“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及膝校服裙遮住了她长筒袜下血肉模糊的膝盖，血渗透垫在袜子里的卫生纸，顺着小腿往下流。

方棠想起贺嚣晕血，连忙用裙摆遮了一下，一只手挡住他的眼睛：”别看。“

贺嚣握住她的那只挡在自己面前的手，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蹲在方棠面前，自下而上注视着她的眼睛：“伤成这样子，你说是因为摔了一跤？我带你去医院。”

“先整理设备。”方棠看着还站在原地，被赵四海操控着接受大家好奇围观的“小龙同学”。

“设备不重要，我们先去医院！”贺嚣说完，只简单嘱咐了章羽几句让他帮赵四海收拾好设备。

他说完就拉住方棠的手腕，右手臂贴近方棠的后背。

方棠：“公主抱？”

贺嚣：“不行吗？我的公主殿下，您打算单腿蹦哒到医院？”

“公主抱不是不行，我主要是担心你的腰会受不了”方棠往前蹦了两下，示意自己可以。

被质疑“腰不好”的贺嚣，磨了磨牙，小样儿，总有一天我得让你知道我的腰到底好不好。

贺嚣伸出一条胳膊，借给方棠当拐杖，方棠搭在“贺公公”胳膊上，身体绝大部份的重量都转移到贺嚣那条胳膊上。

贺嚣侧着身，一只手虚虚环在方棠身后，从远处看，很像贺嚣环抱住方棠一样。

“撑不住了就跟爷说，爷不笑话你，能抱动你。”贺嚣在方棠耳边低语。

方棠：“什么时候把小龙改进一下，打完比赛直接变身电动轮椅，想去哪里……”

方棠的话戛然而止，目光望着远处。

贺嚣看向方棠，方棠没看他，她的目光带着一种死水般的平静注视着体育馆入口的位置。

贺嚣顺着方棠的视线往前看，顾孟平出现在体育馆门口。

她的面容严峻，目光冷漠，踩着高跟鞋一步步向贺嚣和方棠所在的位置靠近。

体育馆内的声音明显低下去，刚才还闹哄哄的小朋友们，一个个仿佛被一股强大的气场，扼住了命运的咽喉，安静如鸡。

方棠挪开自己搭在贺嚣胳膊上的手。

“你果然来了这里。”顾孟平的声音和她整个人一样，冷淡到几乎没有语调的起伏。

“您怎么知道的？”方棠完后，自嘲地笑了一下，仿佛自己的问题非常愚蠢。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植入式的跟踪器，挺好用。”

贺嚣愕然，在方棠说出“追踪器”这三个字后，下意识往前挪了半步，护在方棠身前：“顾阿姨，方棠来学校，是为了能帮我赢下这场比赛。”

“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吗？”顾孟平用的是问句，却全然没有任何商量的语气。

方棠倔强地摇摇头：“对不起，妈妈，我可能没有办法去弗林德斯了。”

“方棠，一切已成定局，不要任性，跟我走。”

方棠的手机微微震了一下，手机邮箱显示刚刚收到一封新邮件。

她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反转手机屏幕，将它对着顾女士说：“我昨天就向弗林德斯的校长邮箱递交了一封信。”

“什么信？”

方棠的笑意噙在嘴角：“一封拒绝对方邀请函的信。”

顾孟平冷峻的面容出现一丝怒容，她的嘴角紧紧抿住，仿佛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临界点。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打断了整个体育馆众人的窃窃私语。

顾孟平当众打了方棠一耳光，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贺嚣心头一惊，将方棠整个人护在自己身后，准备独自一人硬刚顾孟平。

赵四海手里的遥控器“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章羽几个一班的同学想上前，贺嚣摇摇头，阻止了大家的动作。

这一巴掌挑开了方棠和自己妈妈之间无法跨越的伤痕和嫌隙，

贺嚣见过方棠被顾孟平打肿的脸颊，当这一巴掌真真切切在他面前打在方棠脸上时，心疼、震惊、愤怒让贺嚣再也不愿顾及顾孟平的长辈身份：“顾阿姨，方棠是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她不是一台冷冰冰的机器。”

“贺嚣，你是在告诉我应该怎样教育自己的孩子吗？”

贺嚣：“顾阿姨，我管不着您怎么教育孩子，但方棠，我要管！”

顾孟平被贺嚣气得双手发抖。大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觉得下一秒这位气场强大的女士会把二十二中的学霸和校霸一锅拿下。

吴用看不下去了，急忙出来劝说：“方棠妈妈，孩子不听话是很正常的现象，不要动怒，慢慢来。”

“是呀是呀，像方棠这么乖的学生已经很少见了。”连体育老师也跑过来劝解。

顾孟平眼睛冷冷扫过方棠：“偷偷摸摸向校长递交拒绝信，从高速运行的车上跳下来，方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英雄？”

顾孟平的声音从来不会拔得过高，冷冰冰，极具杀伤力。

“你仅凭脑子一热，就去做，那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你有没有想过？”顾孟平的质问像一把刀，扎进人心。

方棠：”妈妈，我恐惧的从来不是比赛，更不是清北。自始至终，我恐惧的只有您无法坦然地面对我的失败。这一次，我想好了，胜利或者失败，都无法阻止我前进的脚步。”

女生清冷的目光中，那种掩饰不住的倔强，似曾相识。顾孟平想起自己年少时的偏执与倔强，她的基因，无论好坏，都完美地遗传给了方棠。

顾孟平的助手从外面走进来，低声问道：“顾老师，机票需要改签吗？”

顾孟平注视着方棠，万千思绪飞速从大脑经过，利与弊在交织着浮现。

“胜利或者失败都无法阻止你前进的脚步？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说出这样天真的话？失败的人，有什么资格前进？”

方棠咬咬嘴唇，

贺嚣轻笑一声：“阿姨，明显是我给的勇气啊，我这种蠢材，都能从坑里爬起来，方棠为什么不可以？”

顾孟平：“……”

贺嚣：“阿姨，为什么不能给我们一次机会，我用生命保证，一年后，您来验收，方棠一定全须全尾，正正常常，漂漂亮亮，比现在更招人喜欢。”

方棠：“……”

真的不要寄希望于贺嚣能搞出什么正常的画风。

可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顾孟平对贺嚣这种画风无能为力。

经过方棠跳车这件事，她心底也害怕逼得太紧适得其反。

最关键的是弗林德斯已经去不成了，顾孟平只能无奈对方棠说：“一年为期，如果你一事无成，就必须听我的话！”

方棠看看贺嚣，贺嚣冲她点点头，眼睛里满是鼓励。

方棠点头同意，顾孟平对助手说，出发时间不变，但取消一张头等舱机票。

母女两人终究是无法和解，只能各退一步。

顾孟平看着贺嚣，若有所指：“如果心里怕的事情太多，那就无法保护想保护的的人了。”

说完这一切，顾孟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体育馆。

方棠看着她妈的背影消失在远处，觉得自己伪装的太好了。

其实，她怕的要死，后背都是汗，两条腿一直在打颤。

贺嚣左手臂揽住方棠的肩膀，右手压住她的裙子，轻轻松松地将人打横抱起。

贺嚣的动作惊起一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鸥鹭：

“我嚣爷就是我嚣爷，动作干净，绝不拖泥带水！”

“我粉的cp太给力！”

“嚣爷，男友力爆棚！”

……

口哨声，起哄声，叫声，笑声，聚成一股声浪，一浪高过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