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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嚣用尽全身力气,不停地拉扯着房门。但无论他怎样用力,门都纹丝不动。
同时,刺鼻的浓烟却从缝隙处不停地往房间倒灌。
“应该是有人从外面把门锁上了。”方棠也试着推了几下。
贺嚣一拳砸在门上:“哪个王八蛋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搞这种恶作剧?”
从门缝往里钻进来的浓烟越来越多,方棠被烟呛得不停地咳嗽着。
贺嚣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按进一旁的水盆,捞出来,迅速拧干,递给方棠:“用湿布捂着,往后站点儿。”
贺嚣又从一旁捡了件还算趁手的工具,用尽全力砸向大门。
伴随外面“哐啷”一声巨响,房间里的灯光开始闪烁,忽明忽暗的光线让贺嚣的身体猛然紧绷。
随着灯光熄灭,房间陷入黑暗,那些他拼命忘记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涌进他的脑海。
两年前也是现在的情景,他和老杜被关在线路故障导致停运的电梯里,那时候,电梯里的灯光也是这样闪烁,接着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随着时间的流逝,留给他们的氧气越来越少,贺嚣能明显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令人绝望的黑暗里,跟令人绝望的是电梯随时会有骤降的危险。
贺嚣不停地拍打电梯,试图靠自己的力量打开电梯门。
老杜说:“贺嚣,注意保存体力,别砸门了,砸不开的。”
贺嚣:“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相信我,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不要把情况弄得越来越糟糕。”
“对不起,我不应该硬拉着你来参加这次电竞大赛。”贺嚣声音闷闷的,他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老杜。
“靠,这个时候说这些干什么,贺嚣,你不会要被吓哭了吧?”
黑暗里,贺嚣捶了老杜一拳:“死一边去,嚣爷什么时候哭过。”
“贺嚣,你大爷的,锤死老子了。祝你以后找个母老虎婆娘,一天锤你八遍。”
“切,我是骨头贱吗?非要找个能打人的婆娘,我以后的女朋友,一定是个说话柔声细语的萌妹子。”
老杜乐了:“那我就擦亮眼睛等着,你以后是找个徒手能把人天灵盖拧下来的小姐姐,还是找一个连瓶盖都打不开的萌妹子。”
当电梯终于被打开一道缝隙,新鲜的空气倒灌进电梯时,他以为他和老杜总算得救了。
电梯卡在两层建筑之间,狭窄的通道只能允许一个人逃生,老杜不由分说地把垂下来的安全绳挂在贺嚣腰间,拍了拍贺嚣的背说:“等会儿出去了,和我一块儿给我妹挑份礼物,小丫头还在家等着我给她带礼物回去呢。”
贺嚣一只手攀着安全绳,说:“来的时候也跟我说了,礼物可以不用心,但必须要贵。”
安全绳上升,贺嚣冲老杜做了一个“OK”的手势,老杜抬头的刹那,电梯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上面传来一句急到破音的吼声:“快拉,快往上拉绳子,电梯要下坠了!”
贺嚣只觉得耳畔嗡的一声,他低下头,却只看到极速下坠的电梯,和老杜那双晶亮的眼睛。
“老杜!”贺嚣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后,就被担心他会做出格事情的营救人员按在地上。
贺嚣两眼一黑,昏厥过去,醒来后,老杜再也没了。
从那时起,贺嚣开始惧怕黑暗,因为黑暗会让他想起老杜死时的情景,他的罪过会被黑暗放大。
再一次被困在狭小的房间里,相似的场景让贺嚣的心跳声极速加剧,呼吸也越来越紊乱。
他徒劳地用拳头砸在门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儿。
方棠震惊地看着几乎快要发狂的贺嚣,酸涩与心疼交织在一起让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贺嚣:“不要,不要这个样子。”
方棠的胳膊缠在他的腰间,一向冷静的女生,声音颤抖,几乎带了哭腔。这一抱,让困兽般的贺嚣,乍然一惊,理智终于渐渐回归。
贺嚣蜷起伤痕累累的胳膊,回身抱住颤抖的方棠:“对不起,对不起……”
方棠捏紧贺嚣的外套:“不要怕,哥哥,不要害怕。”
贺嚣的心猛然一颤,他仰起头,想把眼眶中不争气的眼泪逼回去。
仰头的贺嚣喉结快速滚动了一下,老天,这间房竟然有一个小小的气窗,窗子太小了,以至于他们刚才都没有发现。
“方棠,你快看,上面有气窗。”
气窗的光很微弱,在漆黑一团房间里,却像一盏明灯。
外面的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弥漫了整个房间,四周的简易隔离板也烫得骇人。贺嚣知道,就算是门能打开,迎接他们的,也将是喷涌而出的火焰。
现在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从上面的气窗爬出去,但房间太高,他凭着仅有的微弱光线推过来一张桌子,方棠又搬来一把椅子。
贺嚣爬上桌子,伸手拉住方棠:“你先上去,踩着我的肩膀,从气窗逃出去,我再爬出去。”
“我踩着你爬出去,你怎么办?”
贺嚣不容分说地打断她的话:“我个子够高,你先走,我自己可以上去。”
方棠摇摇头:“气窗太高了。”
贺嚣揉了一把方棠的刘海儿:“相信我。你先走,我才能没有任何负担地逃。”
混乱的环境确实不能再多纠结,方棠无奈地点点头。
贺嚣努力保持着身体的稳定,托起方棠。
方棠攀住滚烫的墙壁,努力伸展胳膊,终于抓住气窗的边沿,她用手掌推开窗子,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方棠顾不得喊疼,用力往上爬,终于爬到了外面。
她急忙转头,想让贺嚣快点上来。
贺嚣看到方棠成功逃出,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目测了一下气窗距离自己的高度,然后奋力一跃。
可惜,只差一点点儿,他就能抓住窗沿。
贺嚣站在叠放的桌椅上起跳,不能助跑,不能借力。
眼看贺嚣跌下去,方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贺嚣,你没事吧?”
贺嚣从地上爬起来,竭力用最放松的声音对着方棠喊了一声:“没事,看嚣爷为你表演一个极限跳高。”
就在贺嚣再次起跳的瞬间,被烈火舔舐已久的隔离墙终于支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