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沈笑澜被叶凉唤醒,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在马车上睡了过去。
叶凉已经下车。沈笑澜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胳膊,顺手擦了擦嘴,也跟着下来。
车正停在一条宽广空旷的大街上,两边林林总总立着些商铺,夜色浓郁,商铺招牌像是探出手的怪物,显得阴森突兀。
沈笑澜有些迷茫:“这是哪?”
“酆都啊。”
“我们走了多久?怎么还是晚上啊?”
“地脉跟人世间并不相同。”叶凉古怪的看着沈笑澜,似乎又不理解她为什么会不清楚这问题。
沈笑澜恍惚中记得在地脉里待了很久,不然自己也不会睡过去。
虽然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但她亦能明白,从林家镇来到这酆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这也是叶凉想要表达的意思地脉中的时空跟现实世界完全不同。
夜风一吹还有点冷,沈笑澜打了个颤,但很快察觉到这种冷与普通的冷完全不同。
她用阴阳眼定睛一看,周围突然“活络”起来。
满大街飘着虚空的白影子,不时在她身边穿行,不断发出呜咽的声音。
沈笑澜一惊。
她在阴阳交界处见过灵魂鬼影,这倒是不稀奇,可现在是在人间啊,怎么会有那么多游荡的孤魂野鬼?
“酆都,可是名副其实的鬼城。”叶凉幽幽的说,“前面不远处有个客栈,你带那家伙去歇息吧。若是在这时间长了,人的生气也要被汲取光了。”
沈笑澜忍不住问:“那这城里,还有人住吗?”
“怎么没有?”叶凉眼一斜,“这里地气虽然紊乱,但也充沛,是个繁荣大城。人和魂有各自的活动范围和时间,平日倒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哦。”沈笑澜点点头,差不多也明白了。
这里平时不出什么大事,但小事不断呗。
冼星尧以前也说过,地气是个双刃剑,用得好了兴旺一时,用不好了倒霉悲催。看来人和魂都为这地气聚集而来,在磨合中形成了似有还无的共存模式。
正在琢磨时,旁边忽然一空,叶凉已经不声不响的离开了。此间只剩下沈笑澜和载着冼星尧的马车孤零零杵着。
叶凉去哪了?
他干什么去了?
一切不得而知。
居然被人扔在了半道上……沈笑澜十分无语,悲怨之情油然而生。
要不是周围都是鬼魅,得小心低调,她怎么也得大声叫骂叶凉半个小时才能解气。
……在这逗留下去要消耗生气,沈笑澜可不敢浪费时间,只得牵着马车继续向前,果然在路边看到一家名为“春满堂”的四层楼客栈。
沈笑澜吃力的拖冼星尧下车,猛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在他怀里摸了半天,掏出个钱袋来。打开钱袋,发觉里面白花花碎银不少,沈笑澜这才松了口气。
出门在外,没钱万万不行。还好冼星尧有点存款,不然他俩只能睡大街了。
沈笑澜架着冼星尧,在柜台前敲醒了正在打盹的值班小二。
“麻烦开两间房。”
小二睡眼惺忪,有些不爽瞅着来人:“本店一间房500文……”
啪几枚碎银子摔在台上。
沈笑澜咬牙问:“够不够?”
小二顿时来了精神:“哟……够够。不过,客官您来得太晚了,现在只剩下一间……呃,一间上房。”
“一间就一间吧,快去开。”沈笑澜支撑着冼星尧,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只想尽快将他安置好。
“是,是。”
小二连声应着,掌上灯,帮沈笑澜一起扶冼星尧上楼,一路踩得木地板嘎吱作响。
“这位客官是怎么了?晕过去了吗?”
“……生病了。”
小二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哟,最近城里生病的人可多,你这……”
“其实就是内伤。他被仇家追上了,打了几掌,落成了这样。”沈笑澜信口胡诌。
小二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客官您放心,小的嘴巴严实,绝对不会往外说一个字。你们住在这要是有什么不方便出面的事,小的会帮你们办……”
“你方才说最近城里生病的人多,请问是什么病啊?”
“两位是外边来的吧?”小二压低了声音,“这也是最近才传开的,据说是疠病。害了病的,皮肤溃烂,身上恶臭,没有意识,还要咬人哩!”
沈笑澜心思一动,想到了行尸。
“那些生病的人,都治好了吗?”
“这咱就不晓得了,不过一旦发现得了疠病,都要被送到这附近的枫落村去。”
“哦,就是隔离起来?”
“对对。”
说话间,两人架着冼星尧已辗转来到四楼的角落。
小二掏钥匙打开一个尘封的房间。沈笑澜一探头,咳了两声。
“小二,你这是上房吗?怎么感觉很久没人住的样子?”
小二讪笑着回答:“您看这屋里家具摆设,哪一样不是上房标配?就是这房间先前闹老鼠,半夜总有咚咚的响声,所以闲置了一段时间。”
“老鼠?那确实是个问题。”沈笑澜皱眉。
“客官您要是瞧不上,可以再去别家问问……”
“就这吧。”
“是,是。”
小二把油灯放在屋内的八仙桌上,帮着沈笑澜把冼星尧抬到了床上,还不忘借机仔细看了看冼星尧的脸和露在外面的皮肤,发现并无异样之后,这才彻底放下心。
“客官还有什么吩咐?要不要来点酒菜?”
听小二提到吃的,沈笑澜还真觉得肚子饿了。
“我方才给的银钱,能吃些什么?”
“哟,够吃我们这招牌菜好几天的了。”
“那行,招牌菜先给我来四样,要有荤有素,给我送到这房里。对了,你再去帮我打盆热水。”
“得嘞。”小二殷勤的退下了。
沈笑澜吁了一口气,倒在冼星尧旁边。
有钱花的感觉真好,走到哪都能当个爷。而且,这钱是冼星尧的,花着既心安,也不肉疼。
“行啊师父,你靠本事吃饭,我靠着你吃饭。”
沈笑澜侧过脸,望着冼星尧纤长的睫毛出神。
这种两人独处还能短暂放松的时间,真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