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伦已经离开了浮士德的实验室。

在走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他脑海中一直回味着对方关于“人性”的回答。

只有纯粹的善或纯粹的恶，人性就不复存在了吗？

听起来确实非常有道理，这的确是一个靠谱的尝试方向。

前者说实话，以自己这种比较普通甚至偏向自私的道德水准，想要指导少女安娜成为一尘不染的人间圣女，大概率是在做梦。

不过后者嘛，他之前做下的布置其实也出于相近的考量，顺利的话，或许可以成为引诱这个虔诚信徒堕落的导火索。

想到这，柯伦加快了脚步，回到办公室后，便向早上派出的任务小队发出电报。

接着，从禁闭室试探完汉斯的欧菲丽娅正好回来，告诉柯伦她在将纸条交给对方后，汉斯毫不犹豫地跪地请求与柯伦见面。

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看着欧菲丽娅转身离开，屁股刚坐热的柯伦又前去与汉斯会面。

他这是要为自己准备一条万无一失的退路。

……

……

几天后，索科维亚，一处群山环绕中的小村庄。

这座村庄人数不过两三百，长期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彼此之间，多少有些血缘关系，可以说是一个大家族。

此时，在村庄边的家族墓地里，不断传出哀求与哭喊的声音。

发出这凄惨声音的中年男子，此时形象十分狼狈，被几个强壮的男子摁倒在地上。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一座正被人掘开的坟墓，口中不停大喊：

“茱莉亚不可能是那些士兵所说的魔女，安娜更不是什么降生世间的恶魔。”

“她们一个已经死去，一个被人掠走，只剩下我一个可怜人孤独无依。”

“现在，你们为什么连茱莉亚的尸骨还不放过。我求求你们，为了坚持活下去，我成为守墓人三年了，就为了能每天看一看茱莉亚。”

“玛莎奶奶，雷格大叔，不要相信那些外来人的谎话，给我留下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这男人的声音是如此撕心裂肺，以至于旁观的男男女女们都有些不忍。

他口中的玛莎奶奶，也就是村子里年龄最大的长辈，几乎因为心软，忍不住要开口同意对方的请求。

但她身边的村长雷格却咬着牙，继续让那几位手持铲子的村中青年挖开坟墓。

他用余光看向不远处的一位军官，在心里给那个哭喊的中年人倒了歉。

“抱歉约瑟夫，为了村庄的安全，我必须按这些士兵的要求照做，茱莉亚的坟墓，事情过后，我会亲手修复。”

终于，随着那个男人的嗓子哭哑，眼泪流干，这座坟墓被人彻底挖开，随即里面埋葬的橡木棺材也被取了出来，用斧头劈开。

死去三年多的茱莉亚，她的尸骨展露在众人面前。

正对着棺材的雷格，此时心中长舒一口气。

因为那具尸骨，已经很正常地白骨化了，表面覆盖着一些腐烂后的衣物碎片。

之前和那位外来军官一起闯入山村的，还有一位地位不低的宗教人士。

他们共同表示茱莉亚是从别处逃亡，最终来此地躲藏的一个邪恶魔女。

雷格心中是不愿意相信的，因为茱莉亚虽然确实是从外面逃难而来，但在村子里生活了二十多年。

从年轻时与约瑟夫相识并成婚，到后来生下安娜，再到三年前突发急病死去，根本没人发现有什么异常，性格更和传说里阴沉狡猾的魔女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但雷格到底心里有些发虚，现在尸骨出现，和常人无异，那魔女的说法可能性就再次降低了。

他忍不住想和军官谈谈，询问是不是内里有些误会。

不过还不等他上前，对方已经带着那位身着宗教服饰，须发皆白的老年神职者走近了茱莉亚的尸骨。

接着，那位神职人员从手提箱中取出一盏做工精致，花纹繁复的水壶，里面装着的，就是极为珍贵的圣水。

水壶缓缓倾倒，几滴圣水被倒入一个透明玻璃杯，浅浅的，勉强盖住杯底。

然后从保持人形的白骨中，神职者身边的助手用镊子取出一小块，将其放入透明玻璃杯里。

白骨落入圣水之中，围观的村民们都屏住了呼吸，包括玛莎奶奶，雷格村长，甚至是约瑟夫，都紧盯着玻璃杯中的情况，想要知道最终的结果。

“嗤～～”

骨头与液体一接触，就似遇到天敌一般，立刻发出刺耳的声响，两者互相消耗，发出缕缕白烟，到了最后，尸骨与圣水同时消失。

玻璃杯中，再是空无一物。

见到这一幕的村民们，瞬间哗然，和他们共同生活在一个村子里二十多年的茱莉亚，真的是个魔女？！

喧闹声越来越大，村民们相互间交流越来越激烈。

这个说自己早发现茱莉亚衰老速度的不正常，那个说茱莉亚总爱到山上看星星，是借口去捕猎人类，还有说约瑟夫老宅里的地下室，就是对方囚禁猎物的地方。

到最后，这些年来村子里发生的所有怪事，就都被扣在了茱莉亚头上。

约瑟夫从看到白骨与圣水间的反应后，就陷入不可置信的震惊中。

村中愚夫愚妇们的指责他心中明白都是无稽之谈，可茱莉亚在世时，从不和自己去教堂礼拜的事，猛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难道，他最爱的茱莉亚，确实是个玩弄人心的魔女，自己不过是个被欺骗的可怜虫吗？

如此残忍的真相，彻底击倒了这个痴情的男人。

见到场中人各色的表现，军官嘴角缓缓勾勒起一抹微笑。

不错，计划完成的非常不错，没想到自己从欧菲丽娅主管那接到的任务会如此简单。

这次回去，运气好或许可以让自己卡了几年的职位，升上一级。

想到这，他开心得望向仍然拿着烧杯，没有动作的老年神职者。

这家伙表演得不错，事后可以多付点钱给这个贪财的老神棍。

但目光所至，却见到对方苍白的面孔，接着，老神棍颤颤悠悠地靠近他，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长官，你要我加的东西还没放进去，它就已经这样了，我们，是不是真的遇见魔女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