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市第一医院中的一间手术室前,医生的一句话犹如地府的一纸判书重重的砸在门外家属的心头上,混杂着酒精和消毒水味的走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冷光灯下医生的制服显得更加惨白,短暂的沉默后,走廊里传来了阵阵呜咽声。
医生轻叹一口气,转身走进了手术室当中,对一位年轻医生道:“萧木,患者心脏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了吗?”
被唤做萧木的年轻医生抬起头看了一眼,眼眸深邃但也藏不住那深深的惋惜,萧木和医生对视一眼而又把头低下道:“东西取出来了高老师。”
说着用镊子轻轻的夹起一个似金非金的东西放到高医生的眼前,只有半个小拇指指甲盖大小,表面坑坑洼洼的,扁平,形状规则,中间圆形,有四端凸起就像一片美丽的雪花,然而这美丽却是致命的。
高医生看见后只是眉头一皱,并没有多说什么,之后就带领手术室内的众人为患者默哀三分钟。
处理完所有东西后已经是深夜,高医生和萧木都回到了办公室,高医生揉着眉心缓解着疲惫,而萧木只是坐在一边沉默不语。
办公室内安静了一会儿,高医生突然开口道:“看着患者就这样死去是不是有一点难受,甚至是自责?”
“嗯,有点。”
高医生轻叹一口气:“那时候我也和你一样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第一次打下手,第一次在手术室内眼睁睁的看着病人心跳从有到无,我很焦急,但我无能为力,毕竟我只是一个打下手的学生,而我的老师很平静,用各种手段企图恢复患者微弱的脉搏,不过到最后都是徒劳。”
高医生很平静的讲述自己的故事,语调平静,配合着沙哑的嗓音讲出了一种沧桑感,仿佛在缅怀自己的青春。
“在一切结束后,我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不过我的老师和我说我们医生不是万能的,有些东西只能尽力而为。”
“然后啊,他给了我一个忠告。”
“什么?”
说着高医生曲起两根手指快速地敲在了萧木头上,突如其来的疼痛使萧木嗷呜一声叫了出来,摸着被敲痛的地方道:“这就是‘忠告’?”
“哈哈哈,不是,这是个教训,回去总结一下这场手术,明天交给我。”
“啊~”
“啊什么啊,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科室内,原本压抑的气氛在高医生的开导下也缓解了不少,萧木站起身来搓了搓脸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那老师我回去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
换了一身衣服后萧木离开了医院,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高医生一个人,此时他一改人生导师的样子,看着手机相册里那个似金非金的东西脸色阴沉如水。
夜色如水,很凉,一轮圆月高挂天空为这灯火通明的城市点上一抹夜色。
大学刚毕业的萧木就在这边实习,城市在江省赣市的中心地带,晚上路边的夜宵烧烤热闹至极,走在回家的路上,顺手在路边买了一份快餐,晚饭将就一下解决,一个人生活好像也讲觉不到那里去。
提着塑料袋来到自己租房的小区,四周光线昏暗,路面坑坑洼洼有着不少积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四周寂静无声,仿佛把所有夜市的热闹隔离在了小区之外。
萧木站在门禁前,心有所感的抬头看了远处的小巷子一眼,巷子里漆黑一片,但他好像看到有人影在走动,然而一眨眼后又消失不见。
“奇怪,明明看见有人的?”
没有多想,不管有没有人都不关自己的事,拿出门卡滴的一声拉开门,正要走进楼道的萧木用眼睛余光扫到了一道快速接近的黑影,速度很快,没有一丝声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车撞击了一般猛的倒飞出去撞在了刚拉开的门上,手中提着的饭菜纷飞洒了一地。
强忍着剧痛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打算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
然而环视四周,黑暗中只有微弱昏黄的灯光,除了刚刚被他撞击的门还在吱嘎作响外,周围寂静一片,饶是萧木作为医生见过各种血腥场面也忍不住心里发毛。
没见到罪魁祸首的萧木拍了拍身上的灰,刚准备走时猛然心口剧痛,心脏跳动声在耳边响起,眼前的所有景色都变得血红一片,他一只手捂着心口,只觉得窒息感渐渐覆盖全身,他就像溺水的人,疯狂渴求空气,但入口的都是粘稠的绝望。
他抬头看向红光的来源,只见一轮腥红的圆月高挂天空,随着红光越来越盛,窒息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渐渐地红光包裹住了他和整个世界。
“就这样要死了吗?真是...可悲啊。”
—————————————————
“萧木...萧...”
恍惚间萧木的意识渐渐苏醒,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但又听不太真切,就好像在水底听别人说话一样。
突然身体被人推了一下,心头猛地一震,身上一个激灵,他一手捂着心口大口的喘息着,体验空气充满肺部的满足,胸腔传来心脏有力的跳动,视线重新回复焦距。
伸手挡了一下眼前的强光,看着一脸焦急正准备打急救电话的房东道:“柳姨,先别急着打电话,我没事儿。”
叫做柳姨的人是萧木的房东,全名叫柳玲,膝下无儿无女,和她坐在轮椅上的老公相依为命,当初背井离乡来到这里,找了几天的房子,房租都死贵死贵的,唯独柳姨知道我的难处后把房租一降再降租给了我。
“真没事?我出门买菜就看见你站这儿,我都回来了,你还站这儿,身体不舒服不能强撑着啊!有时间感觉去医院看看。”
萧木扯了扯嘴角,心中倍感疑惑,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大白天站门口,但还是不动声色的对柳姨说道:“放心吧柳姨,我真没事。”
说着把她推进了楼道内,回头看了一眼高挂天上的太阳,金色的阳关洒在略有些英俊的脸庞上,小声嘀咕了一句:“真特娘好亮的月亮!”
前面走的柳姨回头疑惑的看着他道:“还说没事,这都开始说胡话了都。”
萧木一时无语,也不反驳,只是把她推到了家门口。
“柳姨,我真没事,你回去吧。”
柳琳手里提着菜在门前站了好一会,看着萧木从楼梯口消失在视线内,才摇着头打开门。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把疲倦的自己扔在床上,回想起昨天晚上撞自己的黑影,高挂天空的红月,加上一睁眼就看见的太阳,怎么想都感觉不真实,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世界一夜之间就让自己产生了怀疑,甚至开始感到陌生。
就在萧木自闭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皱了一下眉头,是一个陌生号码,随手就挂断然后继续自闭,一两分钟后电话再次响起,还是之前那个号码。
犹豫再三萧木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
还不等他问是谁,电话那边就急匆匆的说道:“我的萧医生,萧大夫,你看看都几点了,怎么还没来上班啊!哎呦喂,现在科室里面有一个人指名道姓就要你看,我们这边又不好推脱,你赶紧过来看看吧。”
萧木听声音有点熟悉:“你是波儿?”
“等等,等等,什么叫指名道姓叫我啊?”
对面的声音停了几秒,明显楞了一下。
“我怎么知道,反正那个人就找你,不叫你难道还叫我啊,别说那么多了,赶紧过来。”
还没等萧木多问,电话那一头就传来忙音。
现在萧木一头雾水,满脸迷惑,我昨天还是个普通的外科实习生啊,什么时候会指名道姓叫我啊。
难不成我犯事了?东窗事发?
也不对啊,我没犯什么事啊!
翻身起床,拿起书桌上的一件衣服,瞥了一眼书架上不再是与外科有关的书籍,全是和心理学有关的,来不及多想,赶紧跑到楼下打了一辆车往医院赶去,现在的他还真希望这一切只是朋友在开玩笑。
一路赶往医院,萧木在车上想了很多,但无奈,怎么想怎么乱,一点头绪都没有,还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一到医院就看见自己大学的朋友。
李晨波,大学的死党,当初一个寝室四个人就这小子排行最后,由于和他都是学临床医学的外科大夫,所以和我玩的比较好,而我凭借强大的带领能力在寝室起带头作用,一个寝室三个儿,只有一个和他来到了同一座城市,剩下两个翅膀硬了各奔东西。
“你可算来了,来来来,跟我来。”
市第一医院,三楼,楼层采光非常好,走廊的窗户有阳光投进洒下一片金辉,没有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有的只是淡淡的芬芳,光是走在这里就让人心平气和,不再焦躁。
科室里面打电话给萧木的李晨波把白大褂塞给萧木:“快点的,磨磨蹭蹭,等你半天了都。”
“为什么会指名叫我啊。”
“谁知道啊,不过那个人好像认识你,一来就指名道姓叫你,别的心理医生都不要,你说好伺候不。”
“心理医生?”
换好白大褂后,拿起胸前的工作证看了一眼,蓝底的大头照上的自己笑的阳光帅气。
姓名:萧木
科室:心理科
职务:医生
心理科?心理科!
有模有样的,挺像回事,如果心理科换成普外科那就更像回事了。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让萧木接受,而这个心理科更是离大谱,牛头不对马嘴,但萧木也没多问,没多说,谁知道这是不是针对他的一场阴谋呢,有些东西埋在心里就好,没必要说出来,这样也不容易牵连到其他人。
把胸牌重新挂在胸前,整理一下衣服,让李晨波带自己到诊断室里面,直到看见病人,看见李晨波如负释重的表情,看见一切都不像玩笑的时候。
萧木放下了心中的疑惑,表情也不再凝重,换上了阳光的微笑。
“一切都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