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新帝继位，朝中改朝换代，将军府虽然早就隐退，但还是因着紫容这边的缘故受了不少牵连。

紫容也怕外祖家怪她，一直不敢去见外祖母。没想到了之后，外祖家待她如初，下人们也有友善，餐桌上都是按她的喜好来，走的时候外祖母拉着她的手嘱咐她，让她跟着容珩好好过日子，别再想着些旁的。

只可惜她那时候迷了眼，一心想着容染，哪里听得了这些，只随意听了。后来，她便再也没有见过外祖母。现在想来那个时候，能一心为她的，也就只有外祖母了。

紫容有一些恍惚，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真是奇怪，这明明是原主的记忆，她怎么也一遍一遍地回想起来，居然还有些感同身受？

“等久了吧，看你都发起呆来了。”上官氏脱下身上罗绣纹锦缎墨色披风，净了手，笑着走了进来。

“我们容姐儿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心事了。”

紫容迎了上去，拉住上官氏的手，俏生生道：“母亲说什么呢，只不过是看书看得困了，就出了会神，倒不曾想就被母亲抓住了。”

上官氏摆了摆手，丫鬟们往桌子上备了吃食，紫容看有荷叶蹄膀、洪字鸡丝黄瓜、福字瓜烧里脊、生烤狍肉、八宝野鸭、佛手金卷、肚包鸡、一道炒得色彩油量的时蔬，还有芝麻卷、金糕、枣泥糕几道甜品。圆木大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上官氏往紫容碗里添了满满一碗的菜，紫容也乖巧地吃下，上官氏满意地看着她吃完。

笑道：“能吃是福，难怪你最近胖了不少。”

“咳咳咳……”紫容一口糖心肉呛在喉咙里咳了起来，咳得面色通红。

上官氏心疼地帮她顺着背，道：“这孩子，吃那么快做什么，又没人和你抢。”

紫容有些郁闷，看着自己变得有些手感的手，突然想起前几日看的风俗通里有一个词叫“捧杀”，她突然觉得上官氏正有把她好吃好喝养着，再给她心灵上一大重击的本事。

上官氏见她吃得差不多了，正了正脸色，道：“过几日就是中秋了，我看你最近倒是不常穿喜庆的衣裳，想来也是以前的款式旧了，我这里还有一匣子上好的珠子，拿金、银片按着花形做一个底托，上头沾着羽毛，再把珍珠、翡翠、玛瑙、红珊瑚镶嵌下去，剩余的水晶和南红正好制成手串，一串十颗，多的你且留着，有姐姐妹妹的便送出去，也当是做个人情了。”

紫容不喜欢头上戴着那么多东西，况且照上官氏这么说，玛瑙宝石是少不了的，再加上做花丝的金子，这压买脖子上，她还不得累死！

紫容笑着推辞道：“娘亲，我之前的那些还戴不完呢，就别急着再添首饰了。”

上官氏不同意，觉得女儿就是穿得太素净了，她年轻的时候明艳动人，可不像她这般死气沉沉的。

看了看女儿精致的眉眼，虽然色彩艳丽但却平静如水，她的女儿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拉了拉她的手，欲言又止，她陪在紫容的身边少，现在连亲近却又是不知道怎么做的了。

“容儿，我的女儿。母亲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那容染是镇宁侯府的世子，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王侯将相家事繁杂，家妇最是难做。母亲当初选择嫁给你父亲，你外祖父也是有这一层考量，将军府虽然显赫，但毕竟你外祖父已经告老还乡，若是找家世相当的人联姻，虽有好处，但你外祖父未必能一直护着我。嫁给你父亲就不一样了，虽然这些年他带我不冷不热，但相敬如宾还是做得到的，纳个侍妾也还得问问我的意见，不敢独专……再者说，你的性子又最是受不得这些肮脏事，母亲怕你受苦。”

紫容有些吃惊于上官氏会对她说这些话，更是惊讶于母亲平日里看起来与世无争，却看得这般明白。

是啊，只要外祖父你家还在，父亲又怎么敢欺负了母亲去呢？这份底气来源于家世悬殊，仔细想来，这么多年来，就算是父亲再不待见母亲，母亲依然能好好主持着独孤府中的中馈，嚣张如沈姨娘见了母亲心里就算再不愿明面上也得低头，也一样能让她在独孤府无忧无虑，衣食无忧地长大。

这就是上官氏厉害的地方，紫容以前对母亲的同情瞬间全部消失不见，多了一丝敬佩。

上官氏揉了揉眉头，看起来有几分疲倦。

紫容走上前，细心地替她捶着肩膀，轻声问：“母亲是累了么？”

上官氏舒服地靠在大隐枕上，道：“方才账本上出了一点小事，处理了许久。”

紫容脸上疑惑，青暮正端着茶过来，笑道：“三房莫名多出了一百多两的花销，夫人正在为那个发愁呢。”

一百多两？

紫容低头思忖，从袖中抽出一张方子，是周准凭着记忆写出来的人参养荣丸的药方。

“母亲，你看看这个。”

上官氏接过紫容递过来的方子，疑惑道：“这是？”

紫容摇了摇头，道：“刘妈妈寻来了一个小儿科大夫，我说了煜儿的病情与他听，他便猜测独孤煜吃的东西是这人参养荣丸，也不知道这二者有些什么联系。”

紫容又把她怀疑独孤煜病情奇怪的事简单地同她说了一遍。

上官氏面色有些凝重，把药方收好，这事情蹊跷，若是刘氏花高价在外面买了药丸又为何要说是紫岚送的，如若是紫岚给的药方子，直接拿了府里上好的药材让大夫制了药丸不是更好，哪里又会花这么大价钱？

事关及二房，上官氏不敢轻视，正了正脸色对紫容说道：“这件事你且先不要对外说起，我在探探底细，你就不要再管了，闲下来就多学学女红，你也渐渐大了，总不能还和小时候一样爱玩，到底还是要嫁人的。等中秋过了，你就到我这来，我也不要你帮，你只在一旁看着，也了解了解这府里的事情是怎么样的，”

紫容点了点头，应了下来，上官氏人很聪明，再加上主持中馈这么多年，处理这些问题也是游刃有余，这也是紫容选择把事情交给上官氏的原因。

母女两个又说了一个时辰的话，紫容最后从陈芳园出来时，还是抱着一匣子发沉的宝石和三匹妆花缎、两匹浮光锦回了蘅芜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