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三小姐来了。”采柔站在床边小声对着独孤紫琴说道。
紫容静静站着,她远远地看着独孤紫琴穿着里衣躺在床上,她脸色有些苍白,双眼紧闭,脖子上一道红色的勒痕。
紫容有些疑惑,暗道以独孤紫琴向来爱惜自己的性子,做戏会做得这么足这么真?
紫琴听到声音悠悠地睁开了眼睛,眸子在看到紫容的瞬间一亮,她双手靠在身后强撑着自己的身子起来,语气里带着一半迫切一半兴奋:“三妹,你终于来了。”
她的眸子干净,神情憔悴却又真挚,与以往的模样截然不同。
紫容摆了摆手,让百合和司琴先下去,房间里只剩下紫容和独孤紫琴两人。
紫容欠了欠身子,清透的眸子看不出情绪:“不知二姐让丫鬟唤妹妹过来有何事?”
她与独孤紫琴怎么样都没有把手言欢的交情,父亲祖母不在,也不必浪费时间装什么姐妹情谊。
紫琴一愣,没想到她会这般直接,两行清泪瞬间就从眼中滑落。她嗓音嘶哑,显然喉咙受了伤,话说得困难。
“三妹,姐姐是来向你忏悔的。原本我以为若不是你从中插了一脚,母亲不会被父亲厌弃,让我成了笑话,无法在府中立足,我恨死了你,恨不得你有什么不测彻底消失在独孤府,就算做不到,也要拉着你同归于尽。”紫琴垂下眸子,掩住了一闪而过的阴毒,抬起头,眼眶中已经蓄满了泪水:“可是,可是当我真的面临生死一线,却觉得自己错得离谱……我做了错事,做了蠢事,一昧地想要害人,结果损人不利己,如今才闹成这般田地,这都是我和沈氏自作自受。”
她说得急,咳了起来,紫容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咳,直到独孤紫琴的嘴边出现了血丝。
紫容慢慢地倒了一杯茶水走到她的面前,手抓着她的脸颊将茶水灌进她的喉咙。
独孤紫琴如遇甘露,脸上因疼痛狰狞的表情这才缓解下来,朝紫容感激一笑。
紫容将大隐枕靠在她背上,自己拿了小杌子在一旁坐下。她心中半信半疑,试图从独孤紫琴脸上找出任何破绽,再者,经历过生死一线的人是否真的会性情大变?
紫琴淡淡一笑,笑中带着些许惨淡和无奈:“我知道三妹肯定不相信我现在说的话,就连之前的自己都恐怕无法想象自己会做这样的事。”
她低声咳了几声,脸上带着些许落寞,道:“我只是奢求有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只消能在独孤府静静待着,孝敬父母、祖母,姐妹兄弟之间其乐融融,只是恐怕是再也无法做到的了。”
紫容蹙了蹙眉,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二姐知错便好了。”
紫琴眼睛一亮,翻身下床却因太过虚弱差点摔倒,激动道:“三妹,你当真愿意原谅我当初的所作所为?”
“啪啦!”门外传来一声水杯掉地的声音。
“老……老是打破东西,你真是笨的很!”司琴平稳清亮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像是在训斥一个不听话的小丫鬟。
紫琴听了笑了笑,丫鬟之间的事情,她并不感兴趣。
紫容走上前,半坐在床边,主动握住了紫琴的手,笑道:“以前妹妹不懂事,也曾经与二姐冲撞,让二姐难堪,二姐既然不介意妹妹的过去,妹妹自然也不在意二姐的所作所为,总归是姐妹亲情,血浓于水,姐妹之间终究是小吵小闹,哪里有真的仇恨?”
“好,说的好!”
一声熟悉的男声响起,独孤城一身藏青色官服,一双黑色朝靴走了进来。他脚步轻快,显然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见过父亲。”
“见过父亲。”
紫容和独孤紫琴一同请安,紫容屈着身子,眼角余光瞥着窗外透露进来的光线,脸上带着一股自信。
辰时,她早就料定了父亲下朝后第一时间就会到扶柳院来。
“嗯,都起来吧。”独孤城手背在身后脸色舒展地点了点头,转身在茶桌旁的凳子上坐下。
紫容上前帮独孤城倒了一杯茶,语气带着轻快和小女孩独有的娇憨,道:“父亲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母亲那里备的茶点可是要来不及了,也不知道青暮那里得到消息该有多着急,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青暮急眼的样子。”
看她一副鬼马的样子,独孤城原本就好的心情又像是一副山水画上加了颜色,更加惟妙惟肖起来。
也不吝和紫容说道:“今日下朝早了些。”
想到这里,心里又不禁朝中那些凡事只知道推辞的官员冷哼,汉中这几日连续降了几天暴雨,去年朝廷拨款所修河坝居然轻易便被冲毁,汉中领头官员被处斩,只是当今圣上杀人一时爽,事后却面对汉中受苦百姓无计可施。重新修健河坝一事刻不容缓,可朝中大臣面面相觑,也当起了缩头乌龟。
这几年朝中大员、各地州县官官相护,朝廷拨下去赈灾的灾银一层一层扣下来,真正到了汉中的又剩下多少?说起汉中官员也可怜,若是一心为了百姓,也只能咬紧牙关,倾家荡产若是同流合污,就再从中吃几个回扣,再装模作样地用几块不值钱的木头石头修一个豆腐渣工程。
只是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这件事便得到了完美解决,那个人便是容珩。
容珩是谁?权侵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他若是想修好河坝难道还有人敢从中作梗不成?
当今圣上欣然应允,在为解决了一件民生大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在担忧容珩一不高兴便把他的官员一个个端了,到时候他这个皇帝还怎么做?
独孤城心中满意,回府之前去礼部找了一个留着胡子满嘴巴之乎者也的礼部侍郎大吵了一顿之后,最后以把礼部侍郎一个六十几岁正想着颐养天年的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时,迈着官步回了家。
在女儿面前独孤城一向懂得克制,正了正脸色,道:“我方才在门外听你们说了一会儿话,容姐儿长大了不少,懂得宽容了,看着你们姐妹和睦,父亲很是欣慰。”
紫容头上三条黑线,在门外听了一会儿?若不是司琴暗地里给她发讯息,她恐怕还不知道一向刻板严肃的父亲会偷听自己女儿之间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