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
欧阳菲儿收起马鞭,快步向前奔去,好不容易抓住被胭脂甩在一旁的绳子,翻身上马,刚松了一口气,俯下身,抱住马脖子,贴着马耳朵对着马儿道:“胭脂,乖,快停下来,不要再毁坏百姓东西了。”
许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和声音,胭脂渐渐平静下来,虽然还在奔跑,但已经不像刚开始的暴躁和横冲直撞。
“让开了让开了,粪车要过了。”
随着声音响起,两头拉着粪车的黑牛从路的另一端慢悠悠地走了过来,黑牛头上卷起了黑角,巨大的鼻孔吭哧吭哧地朝外冒着热气,瞪着一双大眼,盯着前面急奔的胭脂。
胭脂发起一声嘶鸣,抬起前腿甩动马身疯狂地朝前奔去,欧阳菲儿一个不察,直接被它从马背上掀了下来。
两米高的马身,在急奔的马上摔下去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事发突然,欧阳菲儿反应不过来提气运功,眼看着就要落下,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欧阳姑娘,别来无恙。”
欧阳菲儿睁开眼,映入眼睑的便是江逸那张放大的笑脸,自己正被他抱着,稳稳地站在地上。
“多谢。”从他身上跳下来,匆忙道谢,便急急地朝胭脂消失的方向奔去。
“诶,你受伤了。”江逸抓住她的手,欧阳菲儿才发现方才拉住缰绳时绳索磨破了手掌,血液顺着指缝流到了指端。
“这点伤不算什么,胭脂才重要!”话未说完,便要扭头离开。
“嘶!江逸,你疯了!”欧阳菲儿抬起头怒瞪着江逸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不是说这点伤不在意,怎么还能喊疼?”江逸捏了捏她受伤的手,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你以为捏馒头吗这么乱捏!”欧阳菲儿忍无可忍,想抽出手伤口却被他紧紧抓着,若是他不及时松手,自己只会更疼。
“好了好了,你的胭脂我已经让人去寻了,你尽管放心,还是到驿站好好处理伤口吧。”江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拧着眉头气鼓鼓的模样,见逗她逗得够了,便把语气放柔,对她说着话。
欧阳菲儿心里一愣,却是别过脸,冷冷道:“我最厌恶的便是你们这样的纨绔子弟,方才若不是……”想起赵专文心情便十分阴郁,若不是因为赵专文的缘故,自己也不会将胭脂落下,胭脂也不会被盗马人看上,搞出这般事情。
“你说让本小姐跟着你去本姑娘便要去吗?!江大公子若是有这等闲工夫,还不如去陪陪江府的小妾们,想必她们会对江公子的关心感激涕零。”欧阳菲儿眉毛一挑,语气尽是嘲讽。
看着她严肃认真的模样,江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眨了眨眼,道:“你这是在吃醋么?”
欧阳菲儿吸了一口气,就要出拳,拳头却被江逸稳稳地包在掌心里。
“好了,怒伤肝,别生气了,先把手伤口处理一下吧,乖。”
一声“乖”让欧阳菲儿忘记了抵抗,怔怔地看着小心牵着自己的手走在前面的江逸,眼神复杂地低下了头。
……
醉仙楼
紫容怀里抱着汤婆子,怔怔地看着窗外。墨化将紫容身上已经湿掉的披风拿下去烤火,容珩坐在对面,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正温着热茶。
这一世的轨迹很明显就已经偏离了方向,容珩十分庆幸自己临走之前派墨风跟在她的身边,才不至于连她的痛苦都半分猜不透。
只是她究竟是在为什么难过?是为了自己贴身的丫鬟受到了伤害,还是因为心上人碰了别的女人?容珩自认向来活得通透,此时却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紫容的心中早在从镇宁侯府离开的时候恢复了平静。司琴担心的没错,此时的她确实没有任何办法替司琴讨回公道,就连去找容染对质,都怕是对司琴的另一种伤害。他是镇宁侯府的世子,就算是宠幸了一个小丫鬟也最多被说一声风流,而司琴呢?司琴又哪里能落得好,一顶小轿子从小门抬进镇宁侯府,然后守一辈子的活寡吗?以镇宁侯夫人那种苛刻自私的性子,司琴恐怕会被慢慢折磨在镇宁侯府消失得无声无息。
“权力究竟是什么滋味?”
她开口喃喃,伸出手指挡在眼前,看着自己透光的五指。
容珩笑了笑,缓缓道“吾本一文士,只手遮龙庭,观天下鼠辈,谁堪伯仲间。”
紫容略有些吃惊,侧过脸看他,却见他脸色平和,才缓缓别过脸,收回视线,目光有些复杂。
这是皇帝党为了污蔑容珩有夺位之心而四处传散的谣言,朗朗上口的词句,大街小巷连百姓都会说,换作旁人本该为此诚惶诚恐,坐卧不宁,没想到他自己竟这般说了出来。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就算是毒瘾,一沾染便不愿放下,依自己喜好做事,不必揣度他人想法,活得潇洒自在,不好么?”
他看着紫容,眼神却是直接干脆得近乎残忍,明明是最简单的语句,却是毫不掩饰地将现实血淋淋地扯开放在紫容面前,偏偏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让紫容觉得遍体生凉。
沉默许久,紫容低下头自嘲一笑:“我真是傻,竟还相信那样的人。”
竟还想着能安稳过日,竟还想着只要自己不去招惹旁人便能保护得了身边人安然无恙。
容珩脸色不变,抬手饮了一杯热茶,茶杯放下,才道:“也该离开了,我府中还有杂事要办。”
紫容愣愣的,他却已经起身站了起来,紫容看着他摇了摇头,敛眉道:“丞相若是有事便先离开吧,我还需要再坐一会儿。”
容珩点头,道:“也好,墨化会将你的披风拿过来,别忘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语气表情都与方才一般无二,紫容却能明显地感受到他变淡的态度。
“丞相放心,我……我必然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我不会劳烦你的……”紫容急急叫住他,说道。
说完却又有些懊悔,明明他背着自己,却还是别过了脸,不好意思再看他。
容珩推门的手一顿,停了一会儿,淡淡道:“我并无此意。”
说完,等了一会儿,并未得到回复,便推门离开了。
随着雅间门关上,紫容一下子坐落在椅子上,低着头,脸上一片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