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到外堂等着,我马上便出去。”
紫容嘴角含笑,摩挲着手腕上雕梅花的镂空玉镯子,前段时日她让司琴拿了自己那些平日里用不着的过于富贵庸俗的金钗子和绘好的花样到外面找专门煅烧金银首饰的店里去,也不过是绘了一些小孩子喜欢的动物花样,按照生肖做了一套,共十二个。只是时日过得久了一些,她差点忘了还有锁在小匣子里与孙巧容的那一纸契约。
金银那一栏可是还空着呢。
煅烧金银的掌柜是个身形瘦小的老头,只是他眼睛似乎会发光,见着紫容便行了礼,说话语速很快,看起来脑子十分清楚。
他见着紫容眼里便闪过一抹惊讶,拿东西过来煅烧的丫头并没有说是一个小姐,他还以为是独孤府的公子吩咐下来的。只是他很快便把那抹惊讶掩了下去。
百合端了茶上来,站在一旁。
紫容笑了笑,道:“听丫头说掌柜要见我?”
她倒是没有半点客套把话说得干脆清楚,白掌柜心里赞叹,他原本还担心内阁闺秀没见过世面,恐怕要花不少时间才能把来意说得清楚,没想到紫容却是一针见血,省了他不少力气。
愣了愣,便道:“老夫敢问三小姐,那套花样是从哪里来的?”
虽然也是鼠、牛、虎、兔等十二生肖,但紫容做的花样颇为娇憨可爱、从来没有见过,他看了都觉得喜欢,更别说是小孩子。
紫容笑了笑,她画的花样并不稀奇,只不过是用了漫画的画法,这里的人自然没有见过。
紫容还未说话,百合便答道:“自然是我们小姐一笔一划画出来的,换做谁都想不出来这样的,就是想得出来也画不出来。再说了,就算不是我们小姐画的,也不干您的事。”
白掌柜显得十分郑重,表情中的不相信也毫无掩饰,百合一时气恼争辩也是情有可原。
白掌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向紫容表达了歉意,道:“三小姐见谅,只是老夫煅造金银首饰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花样,若是能拿到市集上,必然大卖……只是这必然要得到花样主人的同意……”
白掌柜瞧了瞧紫容的表情,紫容敛着眉,正细细地品茶,茶香扑鼻,确实让人神清气爽。白掌柜有些失望,以为紫容听不懂他说的话,正要开口解释。
“白掌柜决定给我多少分红?”紫容笑了笑,放下手上的茶杯,对着他笑道。
白掌柜看着紫容脸上灿烂的笑容一愣,想了想,道:“若是小姐真是绘图人,那么老夫愿意把得到的银子四六分,小姐四,我们六……毕竟穗玉轩的一众老小还需要靠着这些钱过日子。”
说完,白掌柜便从袖中拿出了两张折叠好的纸张,上面已经盖着穗玉轩的大红印章。
紫容伸手将纸张推了回去,白掌柜一震,猛地抬头看着她,道:“三小姐,这……”
“既然白掌柜这么爽快,那紫容也相信白掌柜的为人,既然掌柜诚意邀请,那便三七分便可,你七我三,只是这日后每煅烧一套新花样必要先送到我这里来,如此可好?”
紫容回答得有些认真,她没想到白掌柜会这么大方,只是她一没提供材料资金,二没提供劳力技术,还要穗玉轩送她每次的新头面,自然也不好意思拿太多的东西。
白掌柜看她坚持,点了点头,道:“既然小姐决定如此,那老夫就先回穗玉轩修改这张契纸,明日让下属送过来。”
话说到这里也已经差不多把事情交代清楚了,紫容想了想,说道:“白掌柜,我这两日会画新的花样子送过去,只是你今日送来的这套就且不要再煅造了。”
“三小姐吩咐老夫必然遵守。”白掌柜笑道:“这一套生肖金裸子可就成了独一无二的了。”
紫容也带着笑意,就是因为独一无二所以才十分贵重,只是不知道孙巧容和她那个当上京官不久的亲家舅舅能不能承受得起了。
白掌柜心满意足地离开之后,午膳过后,紫容便收到了两张契约书,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是白掌柜把她的花样看得过分重了,还是该说生意人做事干脆利落。
吃着糕点的功夫把纸张条例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事无巨细、条例分明,不曾占她半分亏,反而在送她每套新头面的基础上还按着原先的四六分比例。
站着的穗玉轩伙计见状笑着说道:“掌柜的说三小姐的花样子值这个价钱,以后还得多劳烦三小姐费些心思,三小姐把字签了他心里才踏实。”
紫容无奈摇了摇头,一式两份签了字,让百合引伙计喝了茶吃了茶点,才让人离开。
人都走后,紫容睡了一会儿,听到窗外传来的吵闹声才醒了过来。
“司琴,司琴……”
她习惯了司琴伺候她梳洗,醒来便下意识地叫着司琴的名字。
“小姐,您醒了。”
百合端着盆子走进屋里来,铜盆里的水还冒着热气,将铜盆放在架子上,走上前替紫容揭开帐帘。
紫容眼睛暗了暗,坐了起来,捏着眉头,问道:“外头是怎么回事,怎么这般吵闹?”
说到这里,百合便有些气恼,道:“是西次间的那边的丫头,叫小桃的,说是那位睡醒了想吃着清淡的,那小桃便到厨房去拿东西。”
紫容道:“拿就拿吧,难道小厨房里还能缺了那些东西。”
紫容下了床,穿上了衣裳。
百合边替她系着孔雀毛绣海棠花腰带,一边说道:“小姐不知道,小厨房里正煲着小姐日常吃的玫瑰瘦肉粥,还有刚出锅的糕点,那小桃过去后放着其他东西不拿,偏偏就要了玫瑰瘦肉粥,那婆子为难,小桃便以苛刻老爷骨肉为理由要挟,自己上前把粥端了去,一点都不留,原先蘅芜苑的几个丫鬟气不过,便和她争执了起来,吵醒了小姐便是罪过了。”
紫容用手拨着妆匣子里的钗子,若有所思。屋外传来几声花霜略带嗲气的声音,吵闹声便渐渐歇了,墨画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脸上红彤彤的,显然方才动了气。
“小姐,西次间那位主子过来了。”果然是气得不轻,连敬语都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