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左少阳正捂着脑袋呼呼大睡,外面传来了大叫喝好的声音。似是有人正在玩闹过招,将他生生从梦中惊醒。
昨晚半夜,左少阳被带出了皇宫,安置在外城的苍山十八骑护卫营中。内城里除了皇帝妃子,就是太监宫女,外人不得夜宿,这也没办法。
杜非好像在拳脚中吃了亏,怒吼道:“许公公,你敢打我鼻子!你这是以下犯上,殴打上司,我要扣你这个月的俸禄,拿来请兄弟们喝酒!”
众人拍手叫好,纷纷出言指责:“就是,就是。许公公,打人不打脸,这点规矩都不懂,你在江湖上是怎么混的?该罚三个月俸禄才对!”
许工同气急败坏大叫道:“我叫许工同,不叫许公公!杜头领方才揪我头发,使了断子绝孙撩阴脚,你们怎么不说他?”
有人附合道:“对啊,大家靠的是本事,真不能怪许公公。”
杜非暴跳如雷,阴阳怪气道:“咦?你小子如此袒护他,莫非你们有一腿?”
这群家伙,大清早就开始闹腾,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外面大呼小叫的声音越来越热闹,吵得人心烦意燥,左少阳恼火地翻来覆去,也睡不下去了,打着呵欠走出营房。
外面天气刚刚露白,杜非一趟弓箭拳使得虎虎生威,和许工同在院子里扭打在一起。旁边还站着十一个皇家护卫,叫好助阵瞧热闹。
眼前这些人,是杜非手下的全部护卫兄弟,自称皇家十三太保,专职保护公主出行。
左少阳靠在门边上,慵懒地伸着懒腰,斜着眼睛细看了几眼。
这些人是从苍山十八部中,精心挑选出来的精英。全都练过内功,大多是三流上品高手,许工同作为坑死人不偿命的狗头军师,修为竟然最高,是这群人中,唯一的一个二流中品高手。
杜非做为这队护卫的头领,内力被点血手封住,武功最差,堪堪摸到三流下品门槛。左少阳实在想不通,这厮要武功没武功,要品行没品行,就是一根思想龌龊的棒槌,做为护卫头领,到底是怎么服众的?
许工同双掌挥舞,如封似闭,用的是一种攻守兼备的内家掌法。杜非的外家弓箭拳虽凶猛,却根本近不了身,半点机会都没有,反而被人家打得节节败退。
杜非突然看见左少阳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急忙跳开两步,躲在左少阳身侧,摆手大叫道:“住手!许公公,我家兄弟来了,有本事你跟他切蹉。你一个二流高手,欺负我这身受重伤之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左少阳愕然,杜大哥也学会了耍赖皮?
杜非拉着左少阳,苦笑道:“左小哥,不是哥哥我不行,实在是这家伙的家传掌法,护得像乌龟壳似的,根本攻不进去。”
许工同对着左少阳点头打了个招呼,嚣张跋扈道:“左兄只是个三流中品高手,你们两个一起上好了!”
左少阳龇牙咧嘴,嘿嘿笑道:“许公公,小心牛皮吹破了。你看看我这招,能不能破你那掌法?”
护卫兄弟们顿时来了精神,十几双眼睛冒着仇恨的光芒,眼巴巴地望着左少阳。实在是许工同耀武扬威,凭借家传掌法作威作福,十几个兄弟轮番上阵都没办法,巴不得许公公出点洋相。
左少阳慢慢地伸出拳头,远远地打向许工同的喉咙。拳到半途,突然间手腕一抖,拳头猛地张开,诡异地往前一插,回手往他后脑重重戳下。
许工同脸色大变,就像是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人落地时,脸上已布满了汗珠,两眼惊恐地瞪着左少阳,骇然问道:“你……谁教你的这招?”
杜非瞧出左少阳这招,正好是许工同掌法破绽,在旁幸灾乐祸,拍手笑道:“许公公,这下你服了吧?”
许工同脸色惨白,吃惊地看着左少阳,仿佛见了鬼一般。
左少阳上前拍拍许工同肩膀,笑嘻嘻道:“许公公别担心,这招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一般人想不出来,比划出来容易,使出来却需要极大的勇气。小弟是惜命之人,真怕手还没有伸到你后脑,胸口肋骨就被你双掌拍碎了,呵呵!”
许工同低头沉思了很久,苍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抱拳道:“有道理!左兄双目如电,出招新颖,在下佩服!”
旁边的护卫兄弟相互看了看,纷纷直摇头,面面相觑。
左少阳这招平平淡淡,他们没看出来有什么高深玄妙之处,却吓得许工同满头大汗,顿时就像遇到克星服软了。
左少阳看了杜非一眼,将手指办得咔咔直响,兴致勃勃道:“杜大哥,小弟的弓箭拳是你所授,我来陪你练上两招。”
杜非大笑道:“好啊,左小哥拳法自成一家,我正想看看……”
他话还未说完,左少阳脚下惊鸿追云步突然发动,若进若退,一下子就冲到了杜非面前,一拳轰了过来。
不会吧?这么快!招呼都不打就动手偷袭,这倒是左小哥的无耻风格。杜非话被打断,张大着嘴巴,嘴里还有几个字没有崩出,胸口憋了口气,十分难受。
拳头已到胸口,杜非心下大惊,想也不想便一脚扫出。
左少阳身体诡异扭动了一下,人已到了杜非左侧,拳头忽然变成了掌,“啪”的一掌,狠狠拍在他左边胸口。
这一掌出得甚是突兀,掌力极为怪异。杜非被拍得腾腾往后倒退,倒没有感觉有多大疼痛,但是胸膛被震得嗡嗡作响,里面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气血一阵阵翻涌,似是已要冲出喉咙。
杜非有些懵了,暗自叫苦。这是什么世道啊,老子真是流年不利,徒弟打师父了!
护卫兄弟们相顾骇然,杜头领竟然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真小瞧那黑脸小子了!
左少阳趁杜非没回过神来,身子一晃,诡异地又转到他右边,又是一掌拍在了右胸。
这一掌力量更大,杜非被打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双腿摇摇晃晃往后退。五脏六腑被震得翻腾不止,一股内力从丹田升起,逆冲而上,忍不住伸长脖子,“咯”的一声,打了个响嗝。
响隔一出,杜非觉得身上力气瞬间就消失殆尽,两腿发软,连站都站不稳了。
左少阳如同附骨之蛆,已施展封脉截血手扑上来。双手划着圈子,大圈套着小圈,小圈里藏着极为厉害的杀招,一头撞进杜非怀中。
十指诡异转动,变幻着玄奥的指法。或点或抚,或戳或按,连环击出,源源不断,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杜非双手被搁在外圈,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被打得双腿摇晃晃跌跌撞撞往后退,一直退到墙边,背靠着墙才停下脚步。
左少阳对着他诡异一笑,眨眨眼睛,突然又是一掌,拍在杜非胸口。
杜非体内气血翻滚,再也忍不住了,“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护卫兄弟们同仇敌忾,忍不住要冲过来。忒娘啊,下手这么重,竟然把杜头领打得吐血,这还得了!
这一口黑血吐出,杜非突然觉得神清气爽,心头就似搬走了一座大山。
自从中了点血手,犯了打隔的毛病后,杜非从来没有感到过这么畅快,一口气直通丹田,身上的力气都增加了不少,急急摆手道:“左小哥,我歇口气……呃!”
左少阳双手一晃,指间捏着九根黑针,狞笑着又扑了上来。
杜非浑身一哆嗦,吓得双眼滚圆,惊愕地闷哼一声。只觉一股寒气从背心升起,一下子就冲上脖子,头皮都麻了!
这些黑针颜色长短不一,粗细不同,每一根都闪烁着血光!
杜非又惊又恐,吓得魂都长了翅膀,扑楞扑楞飞了起来。忒娘啊,左小哥你这黑针神出鬼没,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阎王九针,针针要命!
杜非一想到左少阳这手要命的绝技,心肝脾脏都在颤抖,肾都疼了,就觉得昏天暗地,生无可恋,再也支持不住,一屁股结结实实墩在地上。
左少阳双手如风,施展了九种不同的针法,飞快地往杜非胸腹间扎了进去。
这下子完蛋了!杜非惊恐万状,脸上涌起了鲜红如血的颜色,脖子上青筋根根鼓胀,胸中气血逆冲而上,“噗噗”连吐两口黑血。
左少阳飞快收了黑针,从怀中摸出一颗丹药,迅速塞进他嘴里,沉声道:“杜大哥,快服下,运功调息!”
杜非挨了一顿打,胸口中了针,吐出三口淤血。就算他是个傻子,也明白左少阳这是在救自己,急忙将丹药一口吞下,运起了点苍内功。
左少阳拍拍手掌站起身来,回头见十几个护卫张大嘴巴,吃惊地望着自己,急忙干笑道:“你们别用这种色迷迷的眼神看着我,我会害羞的。”
护卫兄弟们翻了翻白眼,有人已笑出声来,气氛轻松了许多。
许工同吓出一身冷汗,拉着左少阳,好奇问道:“左兄,你方才是在为杜头领治伤?”
左少阳点点头,笑道:“杜大哥十年前就是二流高手,只可惜中了西域点血手,内力被封,实力发挥不出来。经我这番治疗,肯定更上一层楼。”
“咕噜”一声,许工同艰难倒吞一口吐沫,看了杜非一眼,脸上的神情好像有点懊恼,还很害怕,抹着冷汗喃喃自语道:“这下完了,我以前把杜头领欺负得这么惨,回头他第一个就是找我算帐。”
左少阳见他满头大汗,笑得肚子都疼了。许公公,自古常言说得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风水轮流转,这是你自作自受,可怨不得别人。
杜非双目紧闭,盘腿端坐在墙根运功疗伤。他自幼拜入点苍门下,练的是点苍正宗内功,就算中了点血手,也在日夜苦练,从来不曾放下。
现在身上点血手的桎梏尽去,丹田之中停滞的内力,如大河溃堤般汹涌澎湃,滚滚而出。身上气势一变,立刻开始节节攀升,修为像是打了鳮血,噌噌一路往上飞窜。
护卫兄弟们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紧紧地盯着杜非:“三流中品!杜头领的内功恢复到三流中品了!”
杜非内功归入正途,修为提升明显加快,又过了一会儿:“三流上品,三流上品了,气势未竭,还在上升!”
许工同忍不住抹了把冷汗,看得又是惊喜,又有点为自己感到担忧。
运功至关头,杜非不由自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啸。护卫兄弟们欢欣鼓舞:“二流下品,杜头领加把劲,快追上许公公了!”
许工同满头大汗,恼火地瞪了众人一眼。
左少阳也为杜非感到高兴,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动静,惊喜道:“二流中品!许公公,你完了!”
许工同面色惊恐,往边上地上一蹲,手指在地面划着圈圈,一个人叽叽咕咕,不知道他自言自语在说些什么。
二流上品!
杜非身上气势终于到了尽头,又调息了一会儿,缓缓睁开眼睛,仰天长笑三声,慢慢站起身来,双目圆睁,瞪着许工同大吼道:“许公公,咱们现在再过过招?切蹉而已,你放心,我保证不打死你!”
许工同愁眉苦脸,那神情就似要哭出声来,往人群背后躲了躲。二流中品打二流上品,明显是找打,我脑子有病才跟你打。
这棒槌果然是个好战分子,旧伤未好就开始找人干战!左少阳大汗,急忙拉着杜非,苦笑道:“杜大哥,你这是旧伤,不休养十天半月好不了,还是歇着吧,别激动!”
杜非呆了呆,抱拳笑道:“左小哥,谢了!”
左少阳摇头道:“杜大哥,你我二人肝胆相照,还用这么客气么?方才小弟出手太重,你不要见怪才好。”
“好!这话我爱听!”杜非眉开眼笑,意气风发拍着左少阳肩膀,大笑道:“左小哥,那咱们一起去怡红院喝两杯,庆祝一下哥哥我恢复功力,重见光明!”
大清早逛青楼?亏你这棒槌想得出来!姑娘们日夜操劳,现在恐怕还没有起来吧?
左少阳大吃一惊,扭扭捏捏地揉着衣角,羞涩道:“杜大哥,你也知道,小弟生性腼腆,是个内向之人,每次偷看小姑娘洗澡,回来都要内疚好几个时辰。大清早去逛青楼,小弟还是第一次,实在有点放不开。”
杜非听得目瞪口呆,诧异地看了左少阳两眼,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佩服,挤眉弄眼道:“左小哥果然是个内向腼腆之人!不瞒你说,哥哥我也是第一次欸!”
左少阳翻着白眼,对他彻底鄙视。第一次?你这棒槌是怡红院常客,我看你说的是今天第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