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旭返回云城之后，就屏蔽了通讯。

他去了莲墉人家。

尽管已是深夜了，但莲塘人家还在营业。

卫旭带着一身的火烟味进入酒馆之中。

服务员上前，第一眼没将他认出来。

反而被他吓了一大跳。

“老板，有人被火烧了。”

服务员大叫着跑向后厨，很快一位肥头大耳的中年妇人，戴着一顶比抹布还黑的卫生帽，跑了出来。

见到卫旭，先是一愣，接着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之上。

“念祖呢，念祖怎么没有回来？”

那关切声，能听出她与萧念祖的关系不一般。

卫旭的目光扫过她的面庞，不敢与她那焦急的眼神对峙。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你说话啊？他怎么了？”

“他，走了。”

“走了，”中年女人似乎没有听懂卫旭所说的意思，一把抓掉头上的污黑色帽子，扔在桌子上。

然后也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走就走，这个没良心。”

“他在离开之时，车子被特情局的导弹击中……”

“什么？”中年女人嗖的一下站了起来，“不可能，他可是特情局的人，他们怎么会对他下手。”

“难道是，是他的身份暴露了。”

“是的，一定是的。”

中年女人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原来脸上对萧念祖的怒意不见了，悲伤的泪水将一双凤眼淹没。

“不，这不会是真的，那一向那么的谨慎。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卫旭已猜到了她与萧念祖的关系。

不是食客与店主那种，至少是跨越了朋友的界限。

“我，可以称你一声嫂子？”

“嫂子？”女人哈哈一笑，显然对卫旭有着极大的怨念。

当年，卫旭在萧念祖的带领之下，第一次来到莲塘人家吃饭时。

女人还只是一位服务员。

那时，她就被萧念祖的个人魅力给吸引了。

而那时的卫旭，虽然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但是因为他出色的五官，也是小帅哥一枚，也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么多年来，萧念祖经常一个人来莲塘人家喝酒，而卫旭却一次也没有来。

但是萧念祖还是要了两付碗筷。

空着的那一付，就是给卫旭准备的。

萧念祖毁容之后，在情绪最低落的那段日子里，边喝酒边对着那只空碗，空酒杯，一直没有人动的筷子说着心里话。

而女人则以打扫的名义在他身边听着。

时间一长，女人也就对萧念祖的内心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最终两个人也走到了一起。

“卫旭，你是家喻户晓的大英雄，我一个做饭的，哪有资格做你的嫂子？”

这些年，卫旭立了大功出现在新闻中之时，萧念祖就会一个人来莲塘人家喝酒，心情非常地好。

而他遇到麻烦之时，也一个人来这里喝闷酒。…

女人不止十次劝他去找卫旭，从他那里得到帮助。

但萧念祖坚决不那么做。

“我不能拖我兄弟的后腿。”

每一次，萧念祖甩下这句话之后，就起身走人。

今天下午，萧念祖来通讯，给女人说了一堆菜单。

女人好奇问：“怎么尽是些老菜。”

萧念祖说是卫旭回来了，两个人聚聚。

女人以为是萧念祖想通了，找卫旭帮忙解决移民身份的问题。

于是跑遍整个云城，才将菜单上的食材找齐。

饭桌之上，卫旭与萧念祖大吵之后，女人失望了。

等两人离开之后，就一直在为萧念祖担心。

通讯打不通，她理解。

她的男人，萧念祖外出办事时，从不与工作之外的人保持通讯连通状态。

担心受怕地一直将店门开着，等萧念祖的消息。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对方的死讯。

她一时无法接受。

“我知道，你想怎么处置我都行，我卫旭绝无怨言。”

被极大内疚占据整个精神世界的卫旭，此时只想对方能以自己的方式对着自己发泄，惩罚。

以此来减轻自己对萧念祖的亏欠。

当然，要是为他偿命，卫旭还有萧思薇，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暂时，自己真的还做不到那个地步。

唰……

枪机保险打开的声音之中，一支抹白得非常严重的“三零式”五点六口径手枪出现在女人的手中。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卫旭：“你以为我不敢打死你？”

卫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把眼睛闭上。

咔……

枪机的保险被打开。

后厨一直躲在门口观察的服务员冲了出来，挡在卫旭的面前。

“让开。”女人拿枪的手的颤抖，走火的风险非常的大。

“老板，你不能杀小师弟。”

女人突然变得冷静了许多，但手却颤抖得更加的厉害。

“为了他，我们反对派死的人还少么？当年在谷神星上，胡统领要是不放掉卫旭，将他绑架，那就不会发生那场悲剧。

月球基地，丁楠为了他，带着炸弹与月神同归于尽，还有许许多多的兄弟们，跟着他去抵抗祁岚星入侵，结果一去不复回。

他，早就该死了。”

“师父说，我们的未来，全是小师弟的身上。”服务员说道。

“师父，那是因为小师弟是他的儿子，他自然这么说。”

两个人对话的信息量有点大，也乱。

卫旭在吸引着两人的对话，所以没有插上一句话。

在女人看来，他这是在仗着自己的身份，有恃无恐。

越想越气。

人的手不再颤抖，似乎下了必杀卫旭的决心。

“老板……”

女服务员极快的速度掏出手枪，对着女人。

“无论如何，就算是我死，也杀死你，我也不会让你杀小师弟的。”…

“何倩，你疯了。”

“不疯的人是你，曾敏君。”何倩向前一步，把脑袋抵在女人的枪口上，“老板，对不起，这是我第一次直呼你的名字。

但你得冷静。念祖大哥若是地下有知，也不会认同你用这种方式对待他的兄弟。”

何倩一提到萧念祖，曾敏君整个人就软了，握枪的手不自觉地向下降下。

何倩也松了一口气，撤回自己的枪。

与何倩一样，卫旭也是暗暗的出了一口气。

这两人的关系，他算是弄明白了。

都是反对派的人。

曾敏君应该是何倩的上级，而且觉得何倩的敬重。

同时，她们俩也是自己的师姐。

她们的师父，自然就是自己的母亲意空居士乔婕了。

如此一来，莲塘人家的菜，有母亲所做的味道在里面，就说得过去了。

那当年与萧念祖来这里吃到的饭菜，就一定是母亲做的了。

那些年，母亲一直在暗中关心，保护着自己。

一个做妈妈的，十几年一直就在孩子的身后，却不能出来与之相认。

那是多么的痛苦。

卫旭突然感到当年所受的苦，与母亲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对于眼前这两位突然冒出来，既陌生又熟悉，还那么生猛的师姐。

卫旭真不知道该怎么与她们交流。

“两位师姐……”

最终，卫旭还是喊出了声，但表情非常的不自在。

那礼貌性的微笑，在一个还生着气、伤着心的中年女人看来，那就是在得瑟。

曾敏君握枪的手突然向上抬起。

“师姐……”

“师姐……”

卫旭与何倩同时惊叫到。

卫旭担心她开枪时，何倩必定会阻挡。

而何倩对曾敏君的枪法十分了解。

她真的没有信心帮卫旭挡下曾敏君的枪。

万一她真的杀了卫旭，自己如何向师父、向组织交代。

同时，自己会真的向杀了卫旭的曾敏君么？

“吭……”

枪响了。

快得连卫旭施展空间牢笼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在条件性反射之下躲避向左侧倒下去时，也只拉住了何倩后背上的衣襟。

何倩感受到后背的拉扯力。

小师弟，真的被曾敏君杀了。

大声尖叫一声之后，出枪对着曾敏君。

“为什么？”

“我下不了手。”

曾敏君握枪的手落下时，何倩才看清，原来她那一枪是对着天花板开的。

刚才的紧张，甚至让她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

天花板上被子弹击落的混凝土掉在头上，也没察觉到。

“你是真的忠于师父、组织，还是这么多年来暗中守着小师弟，对她有一私心？”

“没有。”何倩转身，避开曾敏君质问的眼神，却刚好与站起来的卫旭对上了眼睛。

那眼神，告诉卫旭，自己又是惹上麻烦了。…

“谢谢师姐。”

何倩对着卫旭一笑，向右侧让开。

这下，卫旭与曾敏君再次面对面了。

“谢谢师姐手下留情。”

“如果，你的命仅仅是代表你自己，那么刚才那一枪早就爆了你的头了。”

曾敏君眼虽然怒气、悲伤还在，但却没有之前那的股杀气。

但这并不代表她对卫旭的成见放下了。

卫旭看着曾敏君，认真说到：“师姐放心，我一定会为祖哥报仇，明晚，就先从特情局云城分局开始。”

“念祖，现在在哪里？”

曾敏君拔出手枪中的弹夹，检查完插回腰间。

她准备去找萧念祖。

给他的男人，收尸。

“师姐，我已将祖哥及各位兄弟一起暂时安葬。现在云山火势力正大，也招人注意，太危险了。”

“念祖到底没有看错你。”

曾敏君忍着悲痛，暂时放弃了去找萧念祖的行动。

卫旭加了曾敏君、何倩两人的通讯，将一个定位发给二人，“这是祖哥他们的临时安葬的位置。”

“什么意思？”曾敏君收到定位，质问卫旭。

“师弟你？”何倩的疑问之中带着担忧。

“你们不发误会，如果明晚之后我能安然地回来，自然会带着人们一起去将祖哥他们迁回墓地。

但回不来，那就只能由两位师姐来办这件事了。”

……

离开莲塘人家之后，卫旭直接去了云城的黑市。

据何倩提供的消息，那里用维度值可以兑换到维度碎片。

而且，运气好的话，还可以遇到一比一的兑换。

现在，卫旭体内的维度秘能已快见底了。

没有维度秘能，卫旭就不能施展空间超能。

云城特情局分局虽然只剩下一些坐办公室的废物。

但在没有机甲的情况之下，卫旭想要一个人捣毁那里再全身而退。

这将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何况，卫旭现在还不能光明正大地打掉特情局。

所以，有维度超能的帮助，卫旭将是黑夜里最可怕的剌客。

原本，何倩是要陪卫旭一起云城黑市的。

但萧念祖出事之后，莲塘人家也将受到特情局和其他黑恶势力的报复。

莲塘人家，不是曾敏君一个人的。

是反对派的产业。

几十名反对派的遗孤，还得靠这家店微薄的收入来进行救济。

同时，店中也还有几名员工，也是反对派人员。

他们曾经在战斗中负了伤，所以只能在这家店中养老了。

因此得连夜准备搬家，等风头过后再重新选址开业。

最终三人约好，在特情局支城分局被覆灭之后，一起在云山脚下的边境小镇上集合。

……

昨夜，云山盘山公路的火灾，最终演变成了涉及整个边境森林的大火。

当年，境外导弹落入边境森林时，一开始引发的火势范围比昨夜盘山公路上的火源还大十几倍。

但那时整个联邦的系统还在，不到五小时，云城消防系统在空天军的协助下就将大火扑灭。

但昨晚，人们只能爬上高楼，看着云山边境森林一点点地被大火吞没。

最终，云城边境森林，几乎被火全部毁掉。

越是接近移民的末班车，全世界越是加快无政府主义的步伐。

联邦整个统治体系还在地球时，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

都在暗中骂联邦的铁血统治。

但现在，联邦还没完全撤离，只是不管地球上人的死活了。

曾经那些闹得厉害，却没有像反对派那种胆气的各种“大侠们”心中开始没底了，后怕的种子在心底发芽了。

我们，能把我们自己管好么？

卫旭站在云深不知处自己家所在的楼层顶部，看着远处还烽烟满坡的云山，心中思绪万千。

人类的发展，到底是靠精英阶层，还是靠大众贫民。

这个问题从心底冒出之时，卫旭自己也感到十分的意外。

什么时候，自己开始“忧天下了”。

嘟嘟嘟……

通讯响了。

是萧思薇打来的。

接通通讯，萧思薇焦急的身影出现在通讯之中。

“阿旭，昨晚怎么一直打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