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龙风尘仆仆的进了屋里,将自己身上的雪打扫掉,说道:“平阳府七成的大户和商贾们,都交了税赋钱粮,有一些地方,地处偏远,雪又太大,只能等到开春了。”
朱存极捏了些茶叶,放到大茶碗里,把火炉上冒着热气的水壶提了起来,将水壶内热水倒进茶碗里,将水壶放下,把茶碗端到陈子龙面前。
坐在他对面,点了一支烟说道:“先停下来吧!流寇都清理完了,在拿着刀去人家征税,那咱们不就成流寇了。”
陈子龙笑了笑,道:“咱们们可比流寇善良多了,人家是不但要你的命,还拿走你全部家产。
我们要钱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命,有本质的区别。”
朱存极眼睛一亮,赞道:“嗯,好好,有进步,放下那些条条框框,我们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以后要成为我们的中心思想。”
陈子龙刚喝进嘴里的茶,差点没喷出来,抱拳道:“我觉得,我这境界,比王爷差的不止千里,以后定要经常向王爷学习请教。”
朱存极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怎么感觉,你是在拐弯的骂我脸皮厚那!”
陈子龙赶紧拱手,道:“不敢不敢。”
跟这个王爷时间长了,对脾气有了些了解,也敢偶尔开个小玩笑了,这都是潜移默化中的改变。
朱存极摆手道:“只要心中无愧于民,骂不骂我无所谓。
对了,增税你可一定要把握好尺度,可不能瞎来,一棍子全都打死。像一些名声好,确实困苦得,就要少收,甚至免收。”
陈子龙郑重的说道:“王爷放心,王爷说的话,陈子龙全都记在心上,不敢有任何怠慢。”
朱存极道:“行了行了,我的话也不是真理,我只是将方向指出来,具体事情还得你们去做,主要是把握好尺度就行,不要过激。”
陈子龙点头道:“王爷放心,属下明白。”
朱存极又给他茶碗里,添上水,说道:“晋省这次雪下的太大了,可算得上是一场天灾!
石楼县城附近的百姓,我们还照顾的到,远一些的就不行了,要是没有救济,那里的百姓恐怕很难度过这个冬天。
这次我们打击流寇和征税所得颇丰,我想由你来组织一次大规模的救助,不止是石楼县,要将整个平阳府,都纳入这次救助的范围。”
啊!陈子龙惊叫出声,有些为难道:“王爷,救助我同意,但将整个平阳府,都纳入救助的范围,这规模是不是有些大了。”
朱存极说道:“我们是在整个平阳府收税,光对石楼县实行救助,这合适吗?很显然这不合适!
如果我们这样做了,整个平阳府,除石楼县外,所有的百姓对我们都会非常不满。
如果有心人在这上面,做些文章,恐怕我们在日后平阳府,会寸步难行。”
阵子龙本来想说,那我们就放弃这次救助,但一想,以王爷那看不得百姓吃苦的性子,肯定不会同意。
想了想说道:“这么大规模的救助,我从来没有做过,心里真有些忐忑。
要想顺利实施救助计划,首先需要大批的人手,来运作这件事。
在一个,哪怕我们只救助三个月的口粮,那粮食也将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恐怕光我们石楼县的存粮,不足以支持这么大规模的救助。”
朱存极吸了口烟,说道:“这件事我想过,我们现有的粮食和食盐可定不够!
还好我们有银子啊!不算剿灭流寇所得,光向那些富人征税,就达一百多万两。
我们拿着银子,去向那些大粮商们去买,让大锤带着青龙军团去和那些人谈!
三两银子一石,只要是粮食我们都要!然后组织人手,送往附近的乡村。
至于人手,小山工坊就有,我们光工人就千多人,由于大雪的原因,商队被隔断,现在出货量很少。
货品大量的积压,旁边的库房都已经堆满了,我想让他们暂时停工,全部有你领导,组成运输队,这样我们人手也就解决了。”
陈子龙点头道:“既然王爷考虑的如此周全,我这里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如果我们人全走了,流寇这时进犯,岂不是陷王爷于危险之中吗?”
朱存极将烟头扔掉,喝了口茶说道:“这件事我也考虑过,由于大雪的原因,流寇不大可能正月里,向平阳府发起攻击。
最有可能的时间,应该是二月份,当然了,就算他来了,首先攻击的目标,肯定是石楼县,也就是我朱存极,谁让我把人家五路先锋军都给灭了那。
就算罗汝才来,我也未必怕他,自从知道他要来平阳府,我便一直作着准备,即使打不过他,他也不一定能奈我何。”
陈子龙道:“即便如此,也得把大锤将军的青龙军团给留下吧?那样对王爷的安全也是一个保障啊。”
朱存极道:“大锤先跟你去救助灾民,到该他出手的时候,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做。
好了先将杨子,周县令,大锤他们叫来,我们先把救灾的事情定下来。”
一个足以改变平阳府命运的计划,在几个人的用了一夜时间完善后,终于开始运行。
大锤领着军队,开始向整个莱阳府粮商买粮。
大锤这次没玩灭门,很讲理,而且是挨家上门去讲理。
粗粮细粮,陈粮新粮都行!不挑不拣,只要不发霉变质,人吃了没问题,童叟无欺三两银子一石,有多少,我要多少。
而且,还很善良的给他们两个选择,选择一,三两银子一石,你们痛快卖给我,你好我好大家好。
选择二,你们不愿意卖给我,我也不麻烦你们,我让我的士兵们,去你们库房取。
当然,即便如此,我还是要给银子的,但银子就不可能给那么多了,毕竟我的士兵不能白干活吧!
二两一石,放心,绝对足银足量。
据说,再丁大锤露着狰狞的微笑下,将购买合同解释完毕后,有一些大粮商,和部分屯有大批粮食的达官贵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所有卖家,无不顿足捶胸,实在太气人了,刚收完自己的税,又拿着这些银子,来买自己的粮食,三两银子一石,和抢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区别?
现在大雪封道,粗粮都已经涨到五两五钱一石了,更别说细粮了。
粮食一天一个价,所有粮商都是一点一点的在出货,你想多买都不卖,就等着将价格推到更高,才出手。
这到好,来了个活阎王丁大锤,给出了个三两银子一石,这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价啊!
不卖是不可能得,整整被灭了六家啊!两千多个人头,这才几天啊,血还没凉透哪!
那六家,士农工商,几乎都凑齐了,以前都是各自行业里的龙头老大,别说平阳县了,再整个晋省都是头几位的人物,结果直接就被灭门了。
几只曾经不可一世鸡被宰了,剩下他们这些猴,那里还敢嘚瑟,只有瑟瑟发抖的份。
粮食有了,而且是海量,一支支庞大,装满了粮食物资的爬犁运输队,开始按着从平阳府拿来的花名册,向四面方开进。
平阳知府卢清来,站在城楼上,看到不断远去的运粮队,皱着眉头,仿佛自言自语道:“秦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至少,没有藩王该有的样子。”一旁的师爷说道。
卢清来扭头看向他问道:“藩王该是什么样子?”
师爷笑道:“穷奢淫逸,贪婪无度,老朱家藩王这点德行,连百姓都知道!府尊大人,为何明知故问那。”
卢清来看来一眼他,道:“明值,你这些话可有些大不敬了。”
师爷明值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卢清来将目光重新望向远方,道:“大明还有希望吗?”
师爷:“这不就是希望吗?”
卢清来:“你对这个秦王的评价,有些过高了吧!”
师爷:“连皇上都没有做成事情,一个只有穷石楼县,做为封城的藩王做成了,这不是希望吗?难道府尊不是这样想的吗?”
卢清来:“可他的权贵都给得罪了,这样他还能有立足之地吗?”
师爷:“不知道,看不懂。但有一点你不得不服,没次你认为他不可能成功的时候,他却成功了,而且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