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输的再也没有兴致玩下去了,她将齐闻前几日赏给她从江南带来的翡翠玉骨扇都输了出去,慌忙摆弄着手掌,说再也不玩了。
乔嘉的指尖掠过冰清透亮的玉骨,不愧是三夫人皱着眉头捂住胸口也要攥在手心里的玩意,质地触觉都是极好的。
“那我先告退了。”
她拢起衣袖,想要告退,三夫人却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拉住她的手腕,“别着急着走啊,我这里有些好玩意。”
说完便桎梏住她的手腕,唯恐她逃出去似的,拉着她走向侧厅里。二夫人和齐峰面面相觑,却没有阻止,也没有跟随三夫人和乔嘉二人。
这场鸿门宴现在才拉开帷幕。
乔嘉屏住呼吸,没有阻止三夫人的动作,反而任由她领着自己走到一池鱼缸旁。明明是深秋,三夫人屋里的侧厅却养着一鱼缸的荷花,碧叶荡漾,其中蹿着几条红色的锦鲤。
……只是这些锦鲤吗?
她微不可见地蹙着眉头,似乎猜不透三夫人的意图,但绝不会是简简单单欣赏这鱼缸的美景。
果不其然,她的视线在清澈透亮的池水里扫了一圈,只见深绿的荷叶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乔嘉定睛一看,只见翠绿暗沉的一张鬼脸潜在池子里。
再仔细看去,哪是一张鬼脸,分明是一只样貌丑陋的蟾蜍,后背坑坑洼洼的小洞连成一片,再加上交错纵横的艳丽色彩,竟然形成了一张令人胆寒的鬼脸。
就在乔嘉心头划过不妙的感觉时,忽然那只丑陋的蟾蜍安静的匍匐在荷叶片上猛然向前一扑,吞下了一只正游得欢快的小鱼。
乔嘉心头一惊,蓦地一只手隔绝了她的视线。
“小芊姑娘,我养的宠物还算可爱吧?”
三夫人眸里含着秋波,翘起嘴角似笑非笑道。
齐府没有一个正常人,乔嘉警惕地向后大退了一步。
齐闻是个有变态嗜好,又喜欢豢养奇形怪状种类的玩意。身边伺候的三夫人看起来不过是个有些爱捻酸沾醋的美貌侧室罢了,居然也喜欢养些相貌丑陋的蟾蜍。
仔细想想也不觉得意外,她不可能一点都不清楚齐闻的变态嗜好,居然还能波澜不惊地守在他的伺候,想必她心理也不甚健康。
“……三夫人喜欢便好。”
“啧,小芊姑娘未免有些太过敷衍,这只蟾蜍是老爷在入府的时候送给我的。”三夫人的语气里竟然藏着些许的怀念,在乔嘉如天打雷劈似的呆滞目光里,她居然亲手捞出来那只蟾蜍,它也顺从地乖乖躺在她的掌心里。
“老爷说它性情温顺,不过越是美貌的东西越有毒,谁能想到它舌头里吐出的黏液拥有剧毒呢?”三夫人抬手摸过它的后背。
知道有毒你还这般闲情逸致地捧在手心里?而且它哪里可以看出美貌啊?
“既然有剧毒,三夫人还是把它看好为妙。”
乔嘉心头发颤,即使与它保持着看似还算安全的距离,都要担忧它会不会随时像刚刚扑食般跃到她的身上。
“没事的。”
三夫人嘴角的弧度愈发盛开,她并不嫌弃那只蟾蜍的满身黏稠的汁液涂抹着在她的手心里。
在乔嘉的视线里,三夫人如同把弄着玩具似的动作惊心动魄,她的笑容也从美丽动人变得怪异地扭曲起来,似乎逐渐撕开了包裹在脸上的面具。
“三夫人如果只是想给我介绍一下自己的宠物,那我已经瞧过了,没事我便先走了。”乔嘉低眉颔首,想要离开。
风吹飘过,呼啸着飞起,吹散了三夫人面上和蔼的笑意。
乔嘉握紧藏在袖筒的刀片,她的刀伤不了鬼魂,但足够在一个怀着恶意的人面前保住自己的性命。
“上次小芊姑娘的那一巴掌,我现在的脸上还能感受到火辣辣的疼。”
黑色的身影飞快地掠过乔嘉的眼前,下一秒三夫人捏着锐利无比的长簪站在那里,若不是她反应极快,恐怕现在身上就要多出一个窟窿。
乔嘉也不再虚与委蛇,掏出寒光闪烁的刀片,在三夫人又要扑上来的时候轻巧地制住了她的胳膊,又将寒冰似的刀刃紧紧贴在她洁白的脖颈上怦动着热流的脉搏上。
“三夫人可要想明白,究竟是我的刀片更快,还是你的簪子更快。”
闻言,三夫人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眸底闪过计谋得逞的快意,“是吗?”
话音刚落,乔嘉顿时感觉手臂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低眸望去只见那只鬼脸蟾蜍不知何时趴在她的手臂上,尖锐的牙齿穿透布料深深咬在她的皮肤上。
她没有说谎,这蟾蜍的毒性剧烈而迅速,乔嘉眼前闪烁着黑色与白光交错,面色迅速褪去血色。唇瓣苍白的像白纸,全身的力气都随着汩汩流出咬破的血洞里消失干净。
三夫人只是轻轻一推,她连带着手心里捏住的刀片都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面上,肺里的呼吸也被致命的毒液剥夺,再也榨不出半分多余的空气。
趁着她的意识没有消蚀完毕的时候,三夫人俯下身子,眼神怜悯地落在她的身上,她涂抹着艳丽红色丹蔻的指甲拂过她的面庞,“为什么一个个都要和我斗呢?”
“明明都会输的。”三夫人垂下眼睫,喃喃自语,似乎想起到另一个人,目露嘲笑,“她是,你也是。”
余音缭绕,钻进乔嘉的耳朵里,她却没有听清楚,晕倒的最后一秒,她的耳畔只有无穷的静谧,剥夺了所有的感官。
……
齐闻大拇指的玉戒指从未摘过,他慢条斯理地执着筷子,桌面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夹起一片看起来滋味十足的肉片,齐闻下意识地扔在脚边,刚挤在嘴边话忽然停住,随即挑挑眉摇着脑袋。
乔嘉掀开眼皮,迟钝的记忆慢慢复苏,她紧皱的眉心从未松开过,她居然还没有死?
“你醒了。”齐闻语气不咸不淡,继续品味着自己的佳肴,透过窗户的光落在他的身上,跳跃的颜色竟意外与他合适。
她坐起身,身上的衣物已经换了一套,头发也是经过细心打理过的模样,柔顺地贴在肩胛两侧,“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答案很明显,是我救了你。”
乔嘉站在他的面前,视线触及在桌面的菜肴时,鼻尖又划过熟悉的味道时,她胃里反射性地涌起翻腾的恶心感。
齐闻撂下筷子,盯着她瞬间苍白的面色,忽然笑了,“看表情你似乎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
如果可以,就应该让你尝尝那些被你生刮皮肉的人相同的滋味。乔嘉愤恨不已,怪不得她会不自觉的恶心,想必连自己的胃都在保护自己不要吃下那些。
既然掉了马甲,齐闻也没有继续演下去的兴致,他坦诚道:“我将你带入府里不是看重你的美貌,也不是为了你身上的皮肉。”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忽然一顿,“虽然你看起来滋味的确还不错的样子。”
被他视线一扫,乔嘉蓦地升起一种感觉,就像刮干净鳞片的鱼正躺在菜板上,烹煮方式也被挑好了。
“有一个人等你许久,他在这个府里呆的时间太久,久到忘记他的府邸已经改名换姓为齐府也有三年之久,他早就不是这个府里的主人,是时候该离开了。”
不知道为何,就算齐闻这段话口中的他叫名字都没有提,但乔嘉还是能一下听出他口中的人便是那日执伞的男人。
准确来说,是鬼魂。
“你要做什么?”乔嘉冷声道,原主和那鬼魂是旧相识,齐闻邀她入府,果然不安好心,拿她当诱饵,引出鬼魂。
“我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