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烧沸水,自然得从下边烧火。
水面的火,是烧不到水底的。
怎奈道人根本没打算烧沸井水,他要的是做个样子而已。
见云缺刨根问底,白虎真人哼声道:“汝等小辈懂得什么,贫道的火乃是三昧真火!沾之立沸!”
“这么厉害!”云缺惊奇道:“照这么说,水里的东西马上就熟了是吗。”
“那当然了!我师父出马,邪魔退避!”清远在一旁昂首道。
“你们白虎观还收徒弟吗,教不教这种三昧真火?”云缺道。
“当然不收了,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
“你学没学会三昧真火?”
“学、学了一半。”
“你师父不收徒弟,你可以收呀,能者为先,不分长幼嘛。”
“说的也是哈,我要收徒弟的话肯定比二十两还贵……”
胖道童的后脑勺挨了一下子,一抬头正看到他师父恶狠狠的眼神。
清远立刻闭了嘴,不敢再妄想。
他师父虽说是个以捞偏门为生的假道人,可实实在在有着炼气境的身手。
想要学人家诓徒弟,至少他清远也得修出灵气才行。
哪怕像他师父一样,只有那么一丁点,也足够唬人了。
水井里的火焰很快熄灭,冒起一股呛人的浓烟,半晌没见有东西出来。
白虎真人念念有词。
围着法坛转圈的时候,趁别人不注意,他把供桌上一条半生不熟的大鱼藏进袖子。
法事做完,就差最后的邪祟伏诛。
只要把鱼扔进井里然后再派人打捞,这笔买卖就成了。
道人暗自得意。
没等他走到井口动手呢,就见云缺把井边的水桶扔了下去,手脚麻利的打上来一桶井水。
“水没开啊,凉的。”
云缺用手捞起一捧井水,朝着道人示意道:“道长,你的火好像不太灵哎。”
道人气得火冒三丈,袖子里的大鱼险些没拿稳。
遇到这么个混小子,再过一会儿非得被掀了老底儿不可。
道人夺过水桶,袖口一晃,大鱼无声无息的滑了进去。
“贫道的三昧真火只烧邪祟而不沸井水,你来看!”
道人朝水桶伸手一抓。
众目睽睽之下,一物被提了上来。
这番将计就计,白虎真人表演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天衣无缝。
尤其周围这些凡夫俗子惊讶的目光,令道人飘飘欲仙,得意的连自己是谁都快记不住了。
贫道不过略施小计即可扬名愚水镇,不仅银子到手,有了这份名望,等到了巨鹿城也能让王府的人高看一眼。
只要能成为王府供奉,修行资源自可源源不断,地位更将远超寻常的炼气散修。
想象着王府的山珍海味,无数下人簇拥,白虎真人忍不住直接笑出声来。
得意归得意,怎么手里的东西有点沉呢?
周围忽然响起的惊呼,惊醒了沉溺在幻想中的白虎真人。
不对!
鱼没这么沉!
道人朝水桶望去,只见他提出来的已经不是鱼了,而是一根鱼刺。
在鱼刺下端还坠着一个黑漆漆的怪东西,满身褶皱,看不到头脸,半截沉在水桶里。
这东西竟在瞬间啃光一条大鱼!
咔嚓一声利齿合拢的响动。
“啊!”
道人惊叫着连忙撒手。
吃掉大鱼的怪东西一下跳进井里,消失了踪迹。
水井附近的捕快们退出老远,一个个惊恐万分。
没人看清水桶里的怪物是什么,只看到个黑漆漆的长影子。
“什么东西!”捕头抽刀在手,声调发颤。
“像蛇!”一个捕快眼尖,道:“可是蛇没那么胖,难道是蟒?”
“肯定不是蟒。”另一个捕快道:“像蟒那么粗,但绝对没有蟒蛇长,圆坨坨的,说不出是个什么鬼玩意。”
“我怎么瞧着好像没有头呢,该不会是个无头鬼吧。”
“井里有鬼!苟员外家闹鬼啦!”
围观的百姓一旦议论起来,流言蜚语立刻满天飞。
员外府成了镇上的凶宅,没用多久整个愚水镇的百姓都听说了员外府闹鬼的消息。
府上的女眷吓得不轻。
尤其目睹黑影吃鱼的恐怖,谁还敢住下去。
今天若是驱不了这个邪,她们就得连夜搬家,逃离凶宅了。
道人惊疑不定的喘了几口气,故作镇定道:“清远,可曾看清那井底之物。”
胖道童眼睛发直,摇头道:“没看清啊师父,太黑了,井里的到底是个啥呀。”
“当然是邪祟了!”
道人嘀咕了一句饭桶,我要知道是什么还用问你么。
府上的女眷们战战兢兢道:“真人,咱们该如何是好呀。”
不等道人敷衍,就听云缺在旁边道:“道长,你的三昧真火没用啊。”
道人梗着脖子道:“怎么没用!那邪祟深藏井底冰窟之中,若非贫道的三昧真火将它逼了出来,你们岂有一观究竟的机会。”
云缺奇怪道:“你怎知井里有冰窟,你下去过?”
道人编造道:“冰窟自然是贫道推算而出!寒水最易凝冰,此乃五行相生之道,你哪里会明白此间的道理。”
云缺道:“水越冷当然越容易结冰,冬天的时候我经常洒水冻冰玩,这哪是五行相生,分明是自然规律,道长,你到底懂不懂五行啊。”
道人一时间被噎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胖道童清远倒是直点头,道:“对对对!我也在冬天玩过洒水成冰,师父还跌了个屁股墩呢,哎呦。”
吃了一记脑壳的道童连忙闭嘴,不言语了。
道人瞪了眼云缺,道:“贫道不屑与你这小儿浪费口舌,去去一边玩去。”
云缺一身乡下人的打扮,本就容易被人看轻,加上年纪不大,在场的众人自然没人对他重视。
捕头凑过来道:“上师,井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在道人身上。
所有人都想知道刚才的黑影是什么,到底是妖是鬼。
道人故作沉吟,在井边踱步。
“府上,可曾出过人命?”
“没有哇,咱们府上从未死过人。”
“别说死过人,就是猫啊狗啊的都没死过。”
“老爷是大善人呐,怎么就走了呢呜呜呜。”
几个妇人抹着眼角,也不知真伤心还是逢场作戏。
其中那个年长的女人没哭,她始终低着头,神色异样。
“死过人。”
女人语出惊人。
一句话,其他的女眷都不哭了,院子里变的安静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