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奎的说辞合情合理,富辰等人无话可说。
帮忙是人情,不帮是本份。
何况人家的确有伤在身。
别人无话可说,云缺却有些问题想要打听打听。
云缺来到牧奎面前,笑吟吟的道:“阁下能在焚牛面前掩盖气息,靠的应该是这件披风法器,不知是从哪来的呢。”
牧奎想都没想,脱口答道:“易宝街上换的,多亏了这件披风我才能逃过一劫。”
披风是牧奎刚才能在众人面前隐匿身形的关键。
云缺这一问,富辰随之看来,他讶然道:“这不是我换给世子的那件披风法器么!世子后来借给了牧星,怎么会在你手里?”
牧奎听后目光晃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
“你在说谎。”
云缺仍旧笑吟吟的说道,只是目光变得清冷了一些。
洛城南愤怒的道:“你抢了牧星的披风?同为牧家人你居然能干出这种下三滥的事,你还是不是人!”
牧奎身为牧家嫡系,何时被人如此谩骂过,他羞愤之下勃然大怒。
“牧家的事用不着外人多管闲事!牧星不过一个庶出的子弟,主家嫡系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这种庶出子弟自然要以命相护,庶出的宿命就是替主家去死!”
牧奎有着他自己的骄傲。
身为主家嫡系,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将来有机会成为家主。
而庶出的牧星,只能活在主家的阴影与白眼里,这辈子无法出头。
这是家族的传承,几乎所有家族都存在的尊卑之别。
洛城南恨不得一通老拳招呼过去。
可他更知道人家说得没错,家族有家族的规矩,就像宗门有宗门的门规一样。
人家的家族规矩再如何不近人情不讲道理,那也是人家的家事,外人只能看着,无法更改。
更无法插手。
这也是牧奎有恃无恐的地方。
然而这位牧家嫡系子弟今天盘算错了。
他夺走牧星保命的披风虽然外人说不出什么,但这件披风的主人,却能跟他说道说道。
教教他什么叫物归原主。
在洛城南恨得咬牙切齿干生气的时候,云缺伸出一只手,一下抓住牧奎的领子。
随意那么一抖,披风便被收了回来。
“你干什么!”牧奎大惊。
这件披风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关乎着接下来的两天时间能否安全渡过。
“披风是我的。”
云缺很诚挚的解释道:“富辰即可作证,你拿了我的东西,自然得还给我。”
牧奎咬了咬牙。
见对方身手不俗,他打消了动手的心思,冷哼道:“既然是你的,拿去好了。”
“牧星人呢。”云缺心平气和的问道。
“死了!”牧奎恨恨的说了一句,随后想立刻离开。
夺来的披风被正主撞到,他本来就够丢人的,呆着这里让别人看笑话么。
可是没等他转身,忽然看到对面的世子抬起了脚。
嘭!!!
一脚,印在了牧奎脸上。
轰隆一声。
牧奎被踢得飞了起来,撞倒一棵树,整张脸肿起多高如发面的馒头,五官挪移,半口牙没了。
云缺出人预料的动手,看得在场众人瞠目结舌。
那可是牧家嫡系子弟,很多时候人家代表的是整个牧家,说打就打,半点情面不留?
洛城南嘿了一声,这个解气,恨不得冲上去再来两脚过过瘾。
富辰震惊得长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态。
他比谁都清楚四大家族的分量。
以他家中有金丹长辈撑腰的水平都不敢真对牧奎动手,寻常学子更对四大家族的嫡传子弟敬让三分。
余澜直接惊呼出声,她心里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后怕,替世子捏了把汗。
得罪四大家族嫡传子弟绝对没有好下场,更别说把人打了,还打得这么狠。
云缺笑呵呵的蹲在猪头一样的牧奎旁边,语气诚挚的道:“再问你一遍,牧星,他人呢。”
牧奎被打傻了,他甚至一时感觉不到疼痛,眼里充满了惊悚。
仿佛蹲在他面前的家伙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头正张开血盆大口的凶兽,只要他说出半个字的假话,就会被人家一口咬死,渣都不剩。
生平第一次,牧奎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死亡是如此的接近。
仿佛脚下便是地府。
“在、在牧场旁边的山上。”
牧奎不敢说谎,将牧星的下落说了出来。
“指路。”
云缺将牧奎提上了机关雀,朝着洛城南几人道:“你们先去集合地点,我去去就回。”
说完机关雀腾空而起,朝着牧奎指点的方向飞去。
众人好半晌终于回过神儿来。
有人敬佩云缺的手段,也有人担心世子会被牧家报复。
牧奎怎么说也是牧家嫡系,打成了猪头,事后人家岂能善罢甘休。
“世子此举冒失了,得罪牧家嫡系,今后恐怕要麻烦。”富辰忌惮道。
“那孙子该打!主家嫡系就能为所欲为,就能抢庶出子弟的保命法器?”洛城南替牧星打抱不平道:“我还是少宗主呢,也没他们这么嚣张,真看不惯这群所谓的世家子弟。”
“看不惯也没办法,四大家族的势力在大唐境内罕有对手,人家的家族子弟自然狂妄。”余澜叹气道。
“在学宫在皇城能称王称霸,让他们去云州真正的修真界走一走,能活过三年算他们本事。”洛城南的这番话是他的切身体会。
天祈学宫的存在类似于大型的学府,先生们传授能耐,学子们只需潜心修习就有机会掌握各类法门。
在危机四伏的修行界,可再也没有天祈学宫这么安全平和的地方。
洛城南来自宗门,他经历过家破人亡,所以他深知修行界的残酷之处。
富辰见云缺一时回不来,召集众人就此离开,赶回长生殿化境的集合地。
洛城南担心两位好友,他等在御兽殿化境的光门处,为牧星暗暗祈祷。
此时的牧星,正经历着一场磨难。
在牧家的牧场附近有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山上天然存在着一条裂痕,能容一人通行。
牧星正躲在山体裂痕的最深处,脸色苍白,浑身慑慑发抖。
在他对面,挤着一头头蛇尾蛙身的丑陋妖兽。
数量足有上百只!
蛇尾蛙,牧家豢养于化境里的另一种中阶妖兽。
这些蛇尾蛙一只挨着一只的挤在山石缝隙,全部眼睛赤红,后面的拼命往前挤,前面的努力向前钻,怪叫不断,长舌乱窜。
蛇尾蛙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躲在山石最深处的牧星。
如此数量的中阶妖兽,一旦落入其中,下场可想而知。
牧星原本负责的任务是在圈养赤角焚牛的牧场,他与其他几名家族子弟刚到牧场就被发狂的赤角焚牛攻击。
除了靠着披风躲过一劫的牧星之外,其余几人全部陨落。
牧星被吓破了胆,躲了好久才出来。
几百头赤角焚牛跑出牧场,成了发狂的妖兽,不知多少人会被焚牛击杀。
牧星早已方寸大乱,他唯一想到的是尽快将牧场发生的意外告知家主。
可是他根本出不去,离不开化境。
随后牧星想到了另一个豢养蛇尾蛙的牧场,于是他跌跌撞撞赶到了这里。
本以为能找到其他同族子弟商量对策,没想到这边的牧场也出现妖兽狂化的情况。
牧星好不容易找到个幸存的主家子弟牧奎,不料人家直接将他保命的披风法器夺了去,更威胁他敢动手就拼个你死我活。
主家子弟的身份本就比庶出的子弟高出一等,人家的修为又在牧星之上。
除了争夺披风的时候在牧奎手背上留下一条抓痕之外,牧星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牧奎带着披风逃走。
而他自己不小心被蛇尾蛙发现,在追杀下慌不择路的逃进了这条死路。
山体裂痕只有一条路,头顶两侧是峭壁,根本逃不出去。
由于山体裂痕很窄,即便有飞行法器在这么狭小的地方也催动不出,强行放出只会被山体挤压得报废。
牧星想过爬出去。
可惜蛇尾蛙的速度比他快得多,一只叠一只的蛇尾蛙即将把他头顶的山体缝隙填满。
距离最近的一只蛇尾蛙已然触手可及。
妖兽喷吐的长舌几乎能卷到牧星的手脚。
最可怕的是,这头蛇尾蛙还在不计代价的往前挤,哪怕肚皮在山石上磨出了血迹。
“没活路,死定了”
牧星绝望的闭上眼,他不认为自己还能活着离开化境。
他身上的所有法器全部用来对付这群蛇尾蛙,虽然杀掉不少,可法器也相继被蛇尾蛙损坏甚至吞掉。
蛇尾蛙的肚子堪称炼炉,普通的法器都能吞得下去。
没有法器,没有灵力的修行者,在面对上百只妖兽的时候只有沦为食物这一条路。
就该和牧奎拼命!
牧星后悔不迭,如果有下辈子,哪怕是庶出也要与主家子弟争一争。
凭什么他们就能高人一等!
临死之际,多年的卑微才被完全释放出来。
可惜此时的牧星除了满腔悲愤之外,已经再无活路。
当距离最近的蛇尾蛙用长蛇卷住牧星,逐渐将他拉向大口之际,忽然有人从天而降。
“穆兄躲得够深呐,差点没找到你。”
顺着即将被蛇尾蛙堵死的山体裂缝,云缺直接滑了进来,落在牧星面前。
九冰剑起落之间,缠住牧星的蛇尾蛙长舌应声而断,疼得这只妖兽不断翻滚。
“世子!你怎么来了!”
牧星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面临被妖兽吞杀的时候,世子竟然出现。
绝望的心头立刻燃起希望。
“给你送件披风,下次可别再弄丢了。”
云缺将披风抛了过去。
“这是被牧奎抢走的披风!世子怎么弄到的?”牧星惊喜交加,急忙将披风穿好。
“要来的呗,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嘛。”
云缺看了看挤满山体的蛇尾蛙,笑道:“这些小青蛙等着串糖葫芦么,好吧,成全你们。”
九冰剑寒光大盛,飞舞而出。
牧星大惊,急忙提醒道:“世子不可!这些妖兽有吞噬法器的能耐,寻常法器会被卷走吃掉”
话没说完,九冰剑已经穿透了十几只蛇尾蛙的大嘴。
蛇尾蛙的确能吞噬掉普通法器,但九冰剑可不普通,不仅等阶极高,更是罕见的寒属法器,单单其上的冰寒之力就能冻住蛇尾蛙的嘴巴。
蛇尾蛙成了冰蛙,自然一剑即可轻易贯穿。
斩杀了一片蛇尾蛙之后,通道打开,云缺和牧星离开山体裂痕,乘着机关雀返回光门,汇合洛城南后三人直奔长生殿的集合地点。
蛇尾蛙聚集的山体顶端,牧奎正抱着猪头般的大脸死命的忍着痛楚不敢出声。
山下还有不少蛇尾蛙在徘徊,他生怕把这群难缠的妖兽引上来。
掏了掏嘴里的碎牙,牧奎在心里赌咒发誓的大骂着:“李云缺你给我记住!此仇不报非君子,等我出去,你就死定了!”
长生殿化境区域,云缺三人很快赶到集合地的盆地。
到了地方却没看到人。
洛城南挠头道:“人呢?难道结束了,他们抓到了元兽?”
云缺扫了眼四周,看向一个方位,道:“应该还没开始,人都在呢。”
空间出现波动,随后开启了一道空间门,富辰的身影凭空出现,招呼几人过去。
竟是布下了隐匿的法阵。
法阵的用处是遮挡众人的身影,让元兽不易察觉。
聚集在法阵里的足有二十多人,尚有几人没到,富辰也不等了,宣布计划开始。
捕兽之前,富辰和谷瑞丰先将整个计划详细说了一遍。
分为三步,简单来说便是诱,捕,炼。
先将元兽引出来,然后捕捉,最后祭炼。
主要动手的是富辰,谷瑞丰与洛城南,其余人的任务则简单得多,帮着守护三人即可。
富辰凝重道:“元兽这东西很稀奇,有可能出来一头,也有可能引出很多头,我的天波网至多能困住两头元兽,如果出现超过两头,你们必须全力以赴守住这座法阵,一旦法阵崩塌,我们会暴露在更多的元兽面前,到时候将十分危险。”
谷瑞丰提醒道:“元兽奇特,介乎灵体与实体之间,寻常的法器基本无效,想要将其逼退最好动用法术,或者单纯的灵力也可。”
听到这里众人恍然。
难怪富辰和谷瑞丰找来的人手全都修为扎实,其中不乏余澜这等精通法术的高手,原来元兽竟没有本体,只能以法术和灵力对付。
洛城南提前拿出一尊古朴的宝鼎法器,在法阵中做好了炼化元兽的准备。
其余人各自运转灵力,分散于法阵四周。
一切就绪。
富辰走出法阵,将一些干瘪的大蚯蚓散落在盆地中心。
又将一张奇特的大网藏在诱饵附近,他自己快速返回法阵隐匿身形,一眼不眨的盯着远处。
元兽所栖息的位置,就在这处盆地下面。
充当诱饵的大蚯蚓,让云缺觉得很奇怪。
又不是钓鱼,难道元兽对蚯蚓感兴趣?
即便是特殊的蚯蚓,它也是钓鱼用的。
看着富辰钓鱼般的举动,云缺有些好笑,但随后他想起了龟壳山与老龟元神。
既然这里有龟,没准也有鱼难道星壁化境曾经是湖泊之类的水域?
本以为这里是故乡,得到这番猜测后,云缺关于故乡的念头开始动摇起来。
自己好歹是个大活人,跟水域里的鱼虾龟蟹肯定不沾边,不应该生活在水里。
正胡思乱想之际,一种奇特的灵气逐渐出现。
肉眼可见的波纹沿着盆地中心扩散开来,在空气中形成一圈圈类似水纹般的气息波动。
很快,一团能移动的灵气在土里冒了出来,徘徊于鱼饵周围。
用普通人的眼睛看,那团灵气只是个模糊的轮廓,类似一团蒸汽一样在围着鱼饵绕圈。
谷瑞丰给自己贴上一张强化目力的灵符,他低声道:“出来了,是元兽!”
众人听闻立刻紧张起来。
没人与元过手,就连富辰和谷瑞丰也无法确切得知元兽真正的能力,只是大约估算而已。
看不到的对手,更容易让人产生紧张的情绪。
别人看不到,不代表云缺看不到。
此时在云缺的左眼里,盆地中心正显现着一头奇怪的生灵。
没有实体,只有虚幻的身躯。
长约两丈,长唇大眼,一身鳞片,背上生鳍身后拖着长尾。
“好大一条鱼。”
云缺眨了眨眼睛,诧异的自语了一句。
所谓的元兽,竟是一种游曳在半空的虚幻大鱼!
大鱼先围着鱼饵转了转,张开大口,吃面条一样将干瘪的大蚯蚓吞了进去。
说来也怪。
这条虚幻大鱼尽管没有本体,却能将大蚯蚓完全吃掉。
富辰找准时机,灵力大起之下催动了天波网。
早埋伏于原地的古法器散发出惊人的灵气波动,一下子腾起,收拢后将大鱼牢牢的困在其中。
天波网没有催动前看不出什么,被完全催动后所显现的模样则与网兜之类的东西不太一样。
网口大小不一,破破烂烂,看起来不太像网,反而有点像一块破布被撕成了网的模样。
云缺发现了天波网的奇怪,但也没多少意外。
古法器均为法宝残片,形态破损的比比皆是,这一点比不得炼制完好的法器。
云缺找到的炎阳珠别看单独挺完整,也不知道是什么法宝的零件。
元兽被困,富辰大喜,急忙收网将大鱼拉进法阵当中。
洛城南催动宝鼎,火光大起,开始了最后的炼制阶段。
整个捕兽过程堪称水到渠成,十分顺利。
困于宝鼎的元兽无法逃脱,只能在鼎中等待着灭亡。
众人心情大好。
这么快便捕获的一头元兽,相当于至少一百多灵石到手。
有几人猜测起这只元兽能出现几块元石碎片。
众人高兴的情绪并未持续多久,就在鼎中元兽的低沉鸣叫中消失。
没人想到元兽居然能发出叫声。
让人心情沉重的是,宛若呼应一般,一条接一条的元兽从盆地中心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