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月色如霜,照在祠堂前的青石上,崔猷从祠堂走出来,目光已经变得坚毅起来。
作为武将,他不好直接提什么建议,但作为司会,他的权利还是很大的,相当于户部尚书加监察御史的组合。
他走到书房,开始写信,他要对齐国动手,哪怕是一一人之力,也要为家人报仇。
他调动自己的关系,让其他大臣配合自己,经过他仔细的分析,发现齐国现在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强大。
首先是高长恭继位后,齐国就少了一位大将军,作为皇帝的高长恭,已经不可能像以前一样驰骋沙场。
这样一来,齐国就少了一条臂膀,如果高长恭敢御驾亲征,对于周国来说也是一次机会,高顺能镇得住局面么,那些世家宗室会放过他么?
如果高长恭不出征,齐国现在并没有合适的将领,只剩下斛律光一个,他也有办法对付。
听闻陈国一直有意北伐,但被阴谋破坏了,这个世界从来不缺聪明人,阴谋迟早会有暴露的一天,吴明彻已经被放了出来,但已经不适合带兵了。
缺钱了最合适的人选,陈顼也只能暂时放下北伐的念头,这时候如果周国主动联合,一起灭了齐国……
崔猷把自己的想法写在奏折中,一边劝说皇帝,一边寻找大臣附和,等待奴仆带着信离开,崔猷深吸了一口气。
当东方出现第一缕阳光,崔猷眯了眯眼,伸手遮挡,黎明就在眼前,一切都还有希望。
皇宫大殿,官员们站立两旁,宇文邕走到龙椅前坐下,看着下面的官员,突然有些意外。
因为本应守丧在家的崔猷竟然也在,他面色如常站在自己的位置,旁边的大臣小声议论着。
“崔卿,你今天怎么来了你不是……”
宇文邕问了一句,崔猷从容地走了出来,拱手行礼道:“回陛下,臣走本奏!”
宇文邕见状摆手,让太监把他的奏本呈上来,接过奏本打开一看,顿时有些意外。
“崔卿,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突然要与齐国交好?”
“回陛下,齐、陈两国通商,大受裨益,边境常年平定,发展迅猛,百姓安逸。
反观我国,与齐国敌对,连年征战,相互侵扰,百姓深受其苦,国家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所以臣觉得,既然都是邻国,为何要区别对待,我们为何不能与齐国交好、互惠互利呢?”
崔猷此言一出,所有大臣又开始议论,他这番话,要是放在平时,一定会有人觉得他胆小怕事,怎么能和齐国交好,他们始终想灭了齐国。
甚至还有人会怀疑,崔猷这是替齐国说话,更加亲近齐国,然而这时却没有人会怀疑他,毕竟崔家刚刚被灭门。
宇文邕脸色如常,可心里知道崔猷话里有话,其实不只是他,就连宇文护都有开疆拓土之心,何况是他这位自诩英明神武的皇帝了。
“崔卿所言,众卿以为如何?”
既然是朝会,事情还是要议一议的,这时一位官员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崔司会说的有理,与其这样僵持下去,徒劳耗费财力,对百姓无益。
还不如和齐国交好,学陈国与之通商互市,友好往来,不但利于国家,也可以让百姓少受些苦难。”
这位官员说完,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反驳:“一派胡言,周、齐两国向来不合,边关时常发生战事。
那高长恭更是沾染了我周人无数鲜血,死在他刀下的亡魂无数,当年太祖与高欢相争,早已结下了深仇大恨,怎么可能忘记!”
正所谓一山难容二虎,当年高欢灭控制魏政的尔朱氏后,拥立北魏孝武帝,但孝武帝不甘为其所制,想依靠据有关陇的宇文泰以消灭高欢,计划不成,于永熙三年逃奔长安。
高欢在洛阳立孝静帝元善见,并迁都于邺城,是为东魏。
次年,宇文泰杀孝武帝,立文帝元宝炬,是为西魏,东西魏的皇帝,实际是高欢、宇文泰分别操纵的傀儡。
魏国的被二人一分为二,都不甘屈居人下,奈何两位太祖之后,他们的子孙都不怎么样。
不是昏庸无道,就是忙着内斗,所以这些年相安无事,但迟早要分个高下。
华夏和欧洲不同的地方,就是自始皇帝之后,所有的皇帝都有一统天下的野心,宇文邕如此,陈顼如此,高长恭亦如此。
如今三国的和平,只不过是表面的假象,周国一直在等合适的时机,陈顼始终有北伐之心。
至于齐国,知道战争不可避免,始终在韬光养晦,积极备战,如果不是为了积攒实力,高顺又何必去招惹世家。
但也不得不说,光是从两家抄没的财产,就顶的上齐国五年的赋税,百年世家不可小觑,富可敌国也不是传说。
朝廷发了财,有人欢喜有人愁,齐国现在也是人心惶惶,崔家太惨了,让他们畏惧的同时也有一丝兔死狐悲的情绪。
好在高长恭会做人,直接将高顺禁足,不但没有奖赏他,还罚了一年的俸禄。
追封了崔家的一些族人,并且下旨哀悼,只是这种做法也只能安慰一下自己,人都死了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看着朝堂上议论的大臣,宇文邕心里也在挣扎,齐国的情况他也知道,现在也许是个机会。
就在这时,崔猷又拿出了一本奏折,宇文邕的犹豫就代表他心动了,他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劝两国交好,实际目的恰恰相反。
可如果他直接提出开战,那就有些公报私仇的意味了,所以他让大臣们讨论,让皇帝思考,然后再献上计策,也许可以达到目的。
宇文邕看了奏本以后,深深看了崔猷一眼,崔猷的确想报仇,可其他人又不是傻子,自会权衡利弊。
崔猷说要联陈伐齐,关键是陈国是否会答应,宇文邕并没有表明态度,而是挥手示意众人安静。
“此事容后再议,诸位爱卿如果没有其他奏本,那就退朝吧。”
“恭送陛下。”
这次朝会有些虎头蛇尾,却也点燃了周国的斗志,一些文臣觉得周国刚刚太平,还需要休养生息,还不到时候打仗。
可也有人不同意,他们修养的同时,齐国也在发展,而且还和陈国交流,发展的速度远大于周国。
所以这次战争的目的并不是灭了齐国,而是破坏两国的联合,不能放任他们发展下去,否则灭亡的就是他们。
明白了这个道理,所有人的态度渐渐转变,原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还不如一鼓作气。
历史上宇文邕正是抓准了时机,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趁齐、陈两国攻伐时,一举灭了齐国。
由于高顺的出现,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高纬变成了高长恭,斛律光也没有死。
而太建北伐也没有发生,两国反而友好发展,只是这一切终究是昙花一现,无法长久。
麟趾殿中,杨坚等人站在宇文邕面前,在宇文邕这里,高顺的阴谋失去了作用。
虽然他暗中散布谣言,说杨坚天生反骨,有不臣之心,可宇文邕根本不信,因为在此之前有人早说过这样的话。
天和三年,父亲杨忠死后,杨坚承袭随国公的爵位,宇文邕聘杨坚的长女杨丽华为皇太子妃,对杨坚更加礼重。
齐王宇文宪曾对武帝道:“普六茹坚相貌非常,我每次见到他,都不觉自失,我怕他不会久居人下,要早早地除掉他。”
宇文邕道:“杨坚此人只可以作为一个将领。”
内史王轨突然对宇文邕道:“皇太子赟将来并非社稷之主,普六茹坚貌有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