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二人的敷衍,于智心中不悦,在这种场合却不好发作,转身拂袖而去。
看到于智离开,高顺苦笑着坐下,无论什么时候,地位都能决定他人对自身的态度,一个凭借家中门荫的人,竟然敢嘲笑他。
李姝菡扭头看了看他,忽然开口道:“堂兄之前说你会作诗,应该不是骗我的吧?”
高顺一听顿时感觉不妙,之前他为了哄李姝菡开心,确实曾经吹过牛,说自己是诗仙。
李白是诗仙,这个没毛病,当时他也是为了在女生面前显摆,奈何李姝菡不喜欢诗词,所以就没继续这个话题。
高顺本以为她早忘了,没想到她竟然没忘,现在突然提起来,又在这个场合。
“咳咳,菡儿你莫要开玩笑,我什么时候说会作诗了。”
“我不管!总之这次集会会有作诗环节,我要你拿魁首!”
“咳咳……咳咳……”
高顺实在不明白,这丫头为何总抓着他不放,老老实实地不好么,为何偏要出风头。
高顺如此想,却是误会她了,李姝菡爱出风头不假,可这一次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高顺。
高顺来到李家也有月余,平日里不是陪他就是待在房间,李姝菡不知道他暗中的动作,还以为他是个宅男。
对于不求上进的堂兄,李姝菡有些恨铁不成钢,而且李诠也一样他能够有所成就,这次来了这么多年轻俊彦,如果高顺能够脱颖而出,必能进入朝堂。
李姝菡也算是用心良苦,耐着性子陪着他,亲自下场拉仇恨,给堂兄争取表现的机会。
所以李姝菡没错,错的是高顺,如果他不是齐国太子,根本不用考虑这么多。
祭祀祈福完毕后,宴乐开始,一群人围成一圈,开始了流觞曲水,在这里叫曲江流饮。
正常情况下,开头是要作序文,但是在场没几个博学之士,杨坚也没勉强大家。
杨坚虽然年轻,却身居高位,如今聚集一群人在这里喝酒,也没有人敢太放肆。
酒杯随着水流流动,距离高顺还很远,高顺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打算参与。
然而当羽觞转到李姝菡面前,李姝菡突然伸手拦住了羽觞,拿起来送到高顺面前。
“堂兄,请饮酒。”
“哈哈哈哈……”
哄笑声响起,有人以为李姝菡不懂得规则,有人以为二人哗众取宠,李姝菡看着高顺,眼神里写满了:作不作诗,作不作诗!
“谢谢堂妹。”
高顺无奈,笑着对众人拱手,然后接过羽觞一饮而尽,他不想出风头,那就只能饮酒。
“切……”
唏嘘声传来,看到李姝菡如此主动,有人还以为高顺很了不起,结果两个土包子。
接下来继续,倒是有两位作诗的,不过都不是很出众,等羽觞漂到李姝菡面前,高顺赶紧示意她不要拿了。
奈何二人的位置有断距离,李姝菡笑吟吟地看着他,伸手拿过羽觞,然后抬起衣袖一饮而尽,高顺笑容僵住。
看见李姝菡喝酒,众人轰然叫好,高顺却知道她是故意的,非要逼他出头。
于智坐在比较靠前的位置,身边都是官宦子弟,笑道:“这位红娘子倒是真性情,倒是他那位堂兄,连个女子都不如。”
一句话引得众人附和,杨坚含笑看着这一幕,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高顺身上。
新的一轮开始,这次所有人都看着那羽觞,也没有人作诗了,仿佛不愿意耽误时间,等着看高顺或者李姝菡出丑。
李姝菡又喝了一杯酒,酒量不高的她已经有些醉了,坐在那里已经有些摇摆,自己却毫不在意。
无论什么时候,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对这种事喜闻乐见,要不是身边还有其他女子,恐怕早就开始起哄。
高顺脸色逐渐凝重,当羽觞再次飘过来,他忽然起身夺过,小声道:“菡儿,你不能再喝了!”
李姝菡此时刚有些醉意,正想借酒浇愁,突然被高顺打断,下意识地去抢。
“给我,我要喝酒!”
二人这一抢,羽觞里的酒洒落,没有人制止他们,都在看着二人的笑话。
高顺赶紧把小竹喊过来,让她搀扶高顺离开,高顺起身对众人施礼道:“家妹失态,扰了诸位的雅兴,李某在这里赔罪了。
现在家妹喝醉了,李某就先带她回去了,多谢公爷的邀请,李某无法奉陪还请原谅。”
高顺看向杨坚,杨坚脸上带笑,看不出其他情绪,微微颔首,仿佛毫不在意。
高顺松了口气,转身刚要走,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
“且慢!没有喝酒,也不作诗,这不合规矩吧!”
高顺停下脚步,回头见是于智,低头看了看羽觞,里面的酒已经洒了。
抬头环视众人,高顺心中无奈,只能沉吟道:“既然如此,在下就献丑了!”
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
江上小堂巢翡翠,苑边高冢卧麒麟。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荣绊此身。
一首诗念罢,高顺带着李姝菡离开,官宦子弟们目瞪口呆,那些娘子们目光却异彩连连。
文人们若有所思,杨坚看着高顺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高顺突然变得神秘,让他看不透。
李姝菡被扶上马车,高顺却并没有坐到车里,他坐在外边,闭眼沉思。
“该离开了。”
回到李府,高顺通知了秦爱等人,让他们做好准备,明日出发。
与此同时,他写了两封信,一封写给李诠,告诉他他要回故乡,他生性淡泊,并不喜欢为官,这段时间多谢照顾。
另一封给李姝菡,信的内容只有四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留下两封信,高顺在第二天黎明时分,悄悄离开了李府,在秦爱等人的接应下,先藏身长安城内一处民宅,等城门开启后出城。
太阳升起后,阿来去叫高顺吃饭,结果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门,于是轻轻一推。
子雅一声,门被推开,屋里哪有高顺的影子,阿来赶紧去告诉李姝菡,李姝菡得知立刻赶了过来。
看到桌子上的两封信,李姝菡沉默,高顺竟然走了,竟然就这样走了。
这时得知消息的李诠夫妻也赶了过来,李诠拿过高顺的信,读过之后默然。
他知道高顺为什么离开,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当官,而是他放不下李姝菡,不适合继续留在李家。
看着信上的四句诗,李姝菡潸然泪下,泪水滴落在信纸上,茵开了墨迹。
韩氏上前把抓住她的手,想要安抚她,李姝菡愣了半晌,突然甩开韩氏。
“站住!”
李诠大喝一声,他知道李姝菡要去追,一向温和的他今日难得这么大声,李姝菡身子一震,停在了原地。
“你要去干什么,还不够丢人么,难道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么!”
李诠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也许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惯着李姝菡,把高顺打发走也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来人,把她带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门!”
府上的侍卫上前,同情地看着这位娘子,对于这位活泼好动的娘子,不让她出门比杀了她还难受。
可李姝菡却没有挣扎,化作一道红光跑回房间,把自己锁在里面,竟然真的哪也不去。
李诠担心妹妹,赶紧让妻子去劝,按理说二人相处的时间不长,应该不至于如此。
可对于一位少女来说,十六岁的年龄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其他女子早已嫁人,她却始终没有遇到对的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矣,高顺的出现,仿佛梦中的良人,岂是那么容易忘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