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恭受了点伤,之前没有在意,此时放松下来,顿时感觉有些晕眩。
尉相愿在旁边,发现高长恭脸色不对,立刻将他扶住,并且下令大军北上,与斛律光大军汇合。
再说陈顼中箭后,直接昏迷不醒,将领们没了主意,只能先返回建康再说。
然而此时的建康,局势已经有些不对劲,斛律光得知陈顼不在的消息,立刻派人散播谣言,说你们的皇帝已经跑了。
此时建康由徐陵主持大局,陈顼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本是想围剿高长恭,结果却被高长恭逐一击破。
徐陵知道建康怕是守不住了,但陈顼还没有消息,丢了都城的罪名谁也担待不起。
于是徐陵找到淳于量,道:“陛下亲征,太过凶险,齐军势大,我朝可暂避锋芒,徐徐图之。
江南辽阔,岭南豪强林立,如果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淳于量闻言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一同来的江总见淳于量好像不同意,上前劝道。
“将军,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今齐军兵临城下,若是坚持固守,只能是玉石俱焚。
如果暂避锋芒,则可以卷土从来,齐军欲亡我国,还要问问江南的百姓,岭南的世族!”
江总说完,笑着看向淳于量,一旁的徐陵没有搭话,他其实很看不上江总。
可此时国家危难,不是内斗的时候,江总若是能说服淳于量,也算是立功了。
徐陵说依靠江南和岭南,那是他想当然,身为中权将军的淳于量知道,那些人并不好相与。
从东晋朝至陈朝,一向刑法废弛,高门压抑寒门,士族侵陵民众,是典型的士族政权。
长江南岸到泉州再南到岭南,士族和土豪众多,平日里相安无事,可关键时刻全都明哲保身。
对于这些势力,淳于量根本信不过,若他们真的忠心耿耿,陈国也不会到了今天这一步。
就在淳于量犹豫不决之际,几人得到陈顼受伤的消息,三人都吃了一惊,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陛下如今在哪,伤势如何!”
徐陵知道事关重大,陈顼的生死,关系到陈国的安危,立刻询问前来报信的裴忌。
“陛下现在建康南郊,已经找大夫医治,性命暂时保住了,伤势却是很重。”
裴忌一脸愁容,走到徐陵身边,小声道:“听和陛下一起回来的将领说,太子殿下被齐军俘虏了!”
皇帝受伤,太子被俘,这根本就是亡国的节奏,徐陵顿时觉得眼前发黑,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两位皇子呢,他们的军队呢。”
裴忌苦笑一声:“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被高长恭逐个击破,等陛下赶到时,已经溃不成军了。”
陈顼围剿高长恭失败,意味着陈顼的计划落空,现在斛律光虎视眈眈,他们不走都不行了。
“撤,退守东扬州!”
徐陵一咬牙,做出了决定,与其和齐军耗下去,还不如壮士断腕,以退为进。
淳于量此时也没有反对,现在陈国群龙无首,太子殿下又被俘,两个皇子战败,看起来是穷途末路。
不过陈国还有机会,因为就算陈顼和几个皇子都死了,陈国还是有继承人的。
陈顼有四十多个儿子,抛去年龄小、早夭的,能够主事的也还有两个,豫章王陈叔英,建安王陈叔卿。
陈叔英,字子烈,吴兴郡长城县人,南陈高宗宣帝陈顼第三子,母曹淑华。
陈叔英少宽厚仁爱,陈文帝天嘉元年封为建安侯,宣帝太建元年改封豫章王,仍为宣惠将军、都督东扬州诸军事、东扬州刺史,五年进号平北将军、南豫州刺史。
高长恭占领会稽时,陈叔英曾带兵反抗,奈何齐军势大,陈叔英不得不撤退。
他的二哥和四弟进军时,他曾派人提醒过二人,奈何三人平日里不和,根本没有人在意。
二人被高长恭击败,都在陈叔英的预料之中,等高长恭走后,他收拢那些逃窜的败军,不到十天,就聚集了三万人马,驻守东扬州。
徐陵也是知道他的消息,才没有立刻放弃,于是决定退守东扬州,让淳于量镇守南豫州。
东扬州、南豫州,中间就是辽阔的太湖,凭借太湖天险,二军互为犄角,有利于防守。
虽然失去了建康,但陈国的根基还在,建康里还有七万守军,准确的说应该是五万,因为陈顼之前置换了两万。
即便如此,陈国现在可用的人马也有十万人,二齐国的兵力则不足十万,接下来就是兵分两路,扫清障碍了。
陈军这一退,城里的百姓都慌了,淳于量还算有心,掩护着百姓一起撤退。
可斛律光怎么可能给他机会,立刻派出大军追击,对峙了许久的双方一交手,立刻打出了真火。
高长恭此时已经回到大军中,指挥着军队围剿陈军,陈军一边反击一边撤退,眼看淳于量就要挡不住了,陈叔英带兵来支援。
有了援军的帮助,淳于量终于缓了口气,带着残兵败将一路向南,齐军追了一段距离就不追了。
承光四年,七月,陈国建康被齐军所破,陈庭南迁东扬州。
看着前方传回来的奏报,高顺心中感慨,到底是不一样,如果让陈叔宝当皇帝,估计早就结束了。
可是如今打了半年多,此时放弃未免太可惜,陈国的有生力量已经消耗殆尽,此时只是在垂死挣扎。
派人继续运送物资,越是最后的的关头,就越不能掉链子,淳于量和陈叔英,只要解决了此二人,陈国就再无对手。
高顺这边刚处理完奏章,一个小太监就跑了进来,对高顺说道:“殿下,赵尚书病了。”
赵彦深病了?
高顺猛的想起来,赵彦深好像的确是今年病死,而且好像是在六月。
由于历史的改变,高顺现在已经不怎么翻看史书了,再加上这段时间太忙,结果就忽略了。
赵彦深今年已经七十岁了,身体还算可以,如今却突然病了,难道是天意难违?
“备车,孤要去看看赵尚书。”
从皇宫出来,一路来到赵彦深的府上,此时赵府上下一片寂静,有一种压抑的氛围。
得知高顺来了,赵彦深之子赵仲将连忙出来迎接,只见他面带愁容,显然情况不太乐观。
“老尚书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回殿下,大夫说家父积劳成疾,突发疾病,再加上年老力衰,中气不足,恐怕……”
高顺听到这里,心里生出一丝愧疚,要说这段时间谁最累,赵彦深绝对算一个。
高长恭南征,户部任务很重,各方面的物资调度,基本上都需要赵彦深过手。
虽然他也分担了一些,可他只是做了安排,具体实施还是赵彦深和卢思道,两个人内外配合,这才保障前线的补给。
高顺进入房间,赵彦深躺在床上,赵彦深次子赵叔坚正在给父亲喂药,见到高顺连忙施礼。
高顺摆了摆手,看着赵彦深枯槁地面容,花白的胡须有些凌乱,头发干枯发白,失去了光泽。
“都是孤不好,让先生太过操劳,先生历经几代帝王,是我大齐的栋梁。
天可怜见,如果老先生真有这一劫,孤愿替先生受难,只希望先是平安。”
高顺坐在赵彦深旁边,真心实意地说了一番话,赵仲将和赵叔坚动容,没想到高顺如此看重父亲。
“殿下……”
也许是听见了高顺的话,赵彦深竟然睁开了眼睛,浑浊的双眼含着热泪。
“殿下仁慈,对臣既往不咎,但这是臣的命数,臣不敢让殿下受累。
如今臣大限将至,却死而无憾,能够看见大齐强盛,足慰平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