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若璃,出身算不得好,我的生母只是父亲房里的一个小妾,我只是父亲众多儿子里的一个庶子罢了。
在府中的时候,我甚至不能叫自己的生母为母亲,我只能唤她一声姨娘,因为父亲子嗣众多,而我和姨娘又毫不起眼,所以我小时候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直到我慢慢长大,直到我那张脸越来越出色。
直到最后,不管男女看到我这张脸都会愣神,那时候父亲好像才稍微重视了我和姨娘一些。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长处,也是从这开始,我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这张脸到底有多好用。
就连我亲大哥都对我这张脸垂涎不已,大哥好男风的事情我不是没听说过,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能对自家兄弟也下得去手。
被他绑在床上的那一瞬间,我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跟他同归于尽。
但是到最后我却没有死,那个女人替我死了,那个我没有叫过她一声母亲的,她没有享过我一天福的女人,她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我。
她撞死在了院子里。
就隔了一扇门。
我被人捆在里面的床上,她撞死在了外面的柱子上。
为了不让事情闹大,为了掩盖家丑,我那所谓的“父亲”罚了我“大哥”三个月禁闭。
一条人命换了三个月紧闭。
多可笑啊。
后来我选了一个全家都在的日子,直接下了药,一把火烧了这个让我看到就恶心的地方。
我本来的打算是和他们一起就这么葬身火海,可在这一片火光中,我仿佛又看到那个女人,那个为了我受了半辈子苦楚最后还丢掉自己性命的女人。
她站在火光外拼命的跟我招手,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还是没死。
我从火光中走了出来。
我想,从那个女人身死那一刻,我这条命就不属于我自己了,是属于她的,我得好好活下去。
我离开的那个地方,却又不知道去哪里。
就这么每天漫无目的的走着。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一个比我当初从火海里走出来时还狼狈不堪的瞎子。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我带上了他,后来才知道,这瞎子的遭遇竟然比我还惨。
瞎子叫墨景白,是个孤儿,从小是被他的师傅抚养长大。
可惜他的师傅是个变态。
在他师傅的眼里,医术才是一切,为了钻研医术,他可以放弃一切,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他收养墨景白也不是因为同情可怜,只是因为缺少一个试药的活人。
墨景白从小到大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而且他吃的药都是他师傅才研究出来的,根本不知道药效和效果如何。
他那双琉璃般的眼睛就是在一次试药的过程中,他师傅想看一下药的最后效果,所以硬生生让他那双眼睛瞎了。
到最后,墨景白已经成了一个百毒不侵的药人,托他师傅的福,他也算是医毒皆通。
甚至到后来,青出于蓝胜于蓝,所以他直接把他师傅干掉了,那个什么所谓的药王谷也被他一把火烧了。
说来他俩都是因为烧了自己的“家”才流落在外的。
说来也真是奇怪,我俩竟然还就真的一路作伴走了过来,大概是我和他都是没有什么道德观的坏人。
做事全凭自己喜好。
我见过他眼不眨的毒死了好几个想把他骗去小馆卖了的人。
他也“见”过我在掐死好几个人后,还言笑晏晏的模样。
就在我以为我和他会一辈子这么浪迹江湖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女人。
第一眼见这个女人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女人身份不凡,但是我还是没想到她竟然是当朝国君。
在她开口询问我们是否愿意进她后宫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和墨景白都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我和墨景白跟这个女人回宫了。
等回宫之后,我才知道这个女人的后宫绝色岂止三千。
还没进宫的时候,我在民间就没少听关于这个女人的传闻,传闻她勤政爱民,知人善任,仁厚节俭,励精图治。
只有一点,不知是遗传了先帝还是如何,这位女帝在美色方面甚是夸张,后宫男宠多的快住不下了。
臣民们都不理解,向来节俭的女帝,为何在后宫这一块,如此铺张浪费。
我本也是不解的,尤其是入后宫以后,我发现,女帝虽然后宫众多,但却从来不留宿。
仿佛她后宫这些人,她就只是放着,放着看看而已。
直到后来有一次,无意中遇到了喝醉的女帝,他才知道,原来她心里有一个不可能的人,已死的摄政王。
知道这一点之后,我才发现,后宫这么多人中,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丝像那位传闻中惊才风逸的摄政王。
墨景白是他那双眼睛和摄政王极为相似。
至于我嘛,我抬手抚了抚眼角处的那颗红痣。
再到后来的时候,竟然听说陛下要解散后宫。
大家都走了。
只有我和墨景白无处可去,也不想出去。
这里有吃有喝,还有人伺候,多好啊。
听闻后宫还有两位不愿意离去的,女帝似乎有些惊讶,她召见了我和墨景白。
这是我第三次见她,即是如此,我也还是发现了她不是她。
前两次见她的时候,她的眼里满是散不开的哀愁和伤痛,这一次却一点没有了,有的只是自信和希望。
根据她对摄政王的执念,她不可能变得这么快,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身体里面的人不是她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想感恩她免费“养”了我和墨景白两年,所以我想弄清楚住在她身体里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步步接近,以身为诱,到最后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在她一步步壮大这个国家的时候,我已经不想再去计较她到底是谁了。
总归这一切也是之前的她想看到的。
再到后来,我发现,她的身边似乎有一个“人”,一个我们都看不到只有她能看到的“人”。
她似乎是极喜欢那个人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她从来没有对我笑的那样温柔过。
又是一年春天,她已经不在了。
我也到了迟暮之年,青丝都变成华发。
还是后宫深处的那一棵桃树下,这棵桃树我看它花开花落结果果熟已经近四十年了,我有预感,今年的果子我怕是吃不到了。
墨景白也还在,他在这后宫中陪了我一辈子。
风吹花落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他问我:“可后悔?”
我摇了摇头,“不悔。”
眼角的泪却还是滑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