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右手上拎着的一篮子萝卜顿时全都摔在了地上，她仰头，一滴眼泪就那么无措的从她脸上滑了下来。

“回天……乏术……”她低喃了一句。

环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了。

“不要被孩子看出来，今晚我去趟山上瞧瞧有没有什么有用的药材。”宋卫国哑声道。

江婉擦了擦眼泪，无声的点了点头。

宋老夫人哪里会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宋继远还有两个小的也在院子里，她赶紧拿着扫帚打发三个：“阿远，你带着弟弟妹妹去把昨天你爹抓的那些虾清理一下，奶奶今天下午做虾酱给你们吃。”

宋继远瞧了眼屋子里的方向，一手拎了一个小的往院子角落里的破水桶旁边走了去。

“阿远，爹今天卖鱼赚了不少钱，给你们带了点心，待会儿和弟弟妹妹们一起吃。”宋卫国松开江婉，朝着宋继远说道。

宋继远扫了眼他眼底的血色，淡淡的嗯了一声。

“爹爹好像不开心，阿娘好像也不开心。”小龙崽敏感的察觉到了宋卫国夫妻俩的情绪，她小声的嘀咕道。

宋继远的耳力极好，小幼崽嘟囔的时候，他的耳朵微微的动了动。

醒醒还沉浸在对爹爹悲伤情绪的疑惑中，她还被宋继远拎着，她仰头看了眼自家大哥，奶包撅了撅嘴，嘀咕的声音更小了：“大哥没瞧出来吗？”

小家伙儿的视线又转向了跟自己在一个水平线的轩轩，这次嘀咕的声音倒是大了许多：“三哥……三哥是个傻子。”

………………

午饭的时候，宋继琛睡醒了，宋卫国坐在炕边给他上药。

宋老夫人带着孩子们在灶房里忙活，在这里还能听见灶房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很是美好。

“爹，我是不是活不了太久了？”宋继琛直接开了口，才十岁的孩子，脸上没有任何对死亡的恐惧。

“怎么会？”宋卫国脸上也没有惊诧，他伸手在宋继琛的脑袋上摸了一把，这才收拾那些药材。

宋继琛见宋卫国脸色如常，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阿琛，你大哥向来寡言，轩轩又小，平常我要是出门忙活，你就多带妹妹玩儿。”要是让大儿子来带妹妹，估计会带出一个小冰块来。

听宋卫国提到小幼崽醒醒，宋继琛的眼里微微的有了光，他点了点头。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他是宋家最机灵的孩子。

“好了，上完药你先睡一会儿，我去帮你娘。”宋卫国宽阔的大手在宋继琛的脑袋上摸了摸，这才走出了屋子。

不过，他这刚一出门，腿就被一只胖崽给抱住了。

宋卫国好笑的低头看着赖在自己腿上的小龙崽，他直接伸手将人给抱了起来，让醒醒坐在自己的胳膊上。

“爹爹！”小姑娘甜甜的喊了一声，脑袋上的小帽子也被她蹭到了地上，她凑上前跟爹爹贴贴。

“肚子饿了？”宋卫国爽朗的笑了一声。

“爹爹，二哥……二哥的伤口还没有好吗？”醒醒坐在宋卫国的胳膊上，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啊眨，好奇的等着宋卫国的答案。

“很快就好了。”宋卫国不想让小孩子知晓太多生活的苦，他这个当爹的要做一棵树，将所有风雨都挡在家人的外面。

醒醒见爹爹说的平常，她沮丧的低下了小脑袋。

爹爹和阿娘之前分明是在担心什么……现在看来，肯定是二哥了……

想到宋继琛，醒醒又从宋继琛的怀里滑了下来，蹬蹬蹬的跑去屋子里找宋继琛。

…………

虽然宋卫国和江婉谁都没有将宋继琛活不久的事情透露出去，可这两日，家中的气氛着实有些低迷，宋卫国也是早出晚归。醒醒站在院子里，小鼻子忍不住的嗅了嗅。

她闻见了好多药材的味道，鸡窝窝上面的空处，也被晒了大量的草药……

可……可二哥的脸色还是一天不如一天。

宋老夫人似乎也发现了什么，醒醒瞧见她偷偷的在灶房里抹眼泪。

醒醒就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两只胖爪爪托着腮帮子，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轩轩端着自己的小破碗哼哧哼哧的跑了过来，见醒醒坐在原地发呆，他鼓着腮帮子呜咽不清的道：“醒醒，你在看什么哇？”

醒醒抬眼，就瞧见自家三哥正拿着一块地瓜啃得开心，那双眼睛正傻白甜般的看着自己，对于家中的不对劲儿分明是没有任何的察觉。

“在看小傻子。”醒醒小声的咕哝道。

沉浸在吃食中的轩轩并没有听清妹妹说了句什么。

因为心里记挂着宋继琛的事情，她一时又想不到什么救人的方法，所以连着几日都提不起精神，变成了焉儿不拉几的小崽崽。

但这日，事情发生的着实突然，这日半夜，宋家忽然被轩轩的一道哭喊声给吵醒了。

宋卫国夫妻冲过来的时候，宋继琛身上的小被子都快要被他吐出来的血给染红了。

江婉和宋老夫人险些就要晕过去，一时之间，家里一片兵荒马乱，没有人发现，一只小胖崽偷偷藏在墙角，她眼里没有任何，除了那鲜红的血还有二哥苍白的脸。

胖爪爪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服，眼泪包在她的眼里打转。

她才找到二哥没几天，二哥怎么可以没有呢……

一家人都在忙活着宋继琛的事儿，尤其是生死相关的事儿，家里的几个大人找大夫的找大夫，熬药的熬药，全都在忙活，所以也没有人瞧见，在灶间外面的阴影处，一个胖嘟嘟的小幼崽正握着小拳头红着眼静静的站在夜色中。

小幼崽酝酿了大概有几秒，随后，便一头朝着墙上撞了去。

“阿娘，二哥又吐血了。”

灶房外，小奶包有些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正在熬药的江婉一听这话，顿时应了一声，就起身快步朝着屋子里跑了去。

瞧见阿娘被支开了，小奶包这才慢吞吞的跨着小短腿儿迈过了门槛走到了那个药罐子旁边。

忍着热烫的药罐盖子，小家伙没有任何犹豫的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药罐里，这才又迈着小短腿儿一步步有些艰难的走出了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