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充斥着阴沉的世界，连天空都是青灰色的。浓而厚的阴云宛如就压在头顶上，工业革命时期的英国那充斥着大黑烟囱的城镇天空跟这相比都算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了。

林燨见过这些。他又回到了这里，回到了青铜的城市，脚踩高耸的铜柱，面对的是辽阔的天气和绵延的群山。

“来，坐这里。”

女孩背对着她回头，她坐在铜柱的边缘，拍了拍自己屁股旁边的位置。

林燨没回话，直直的走到了她旁边，先是伸出脑袋向下看了一眼，再摸了摸毫发无损的身，又踩了踩青铜地面。

“你在干什么？还没到小丑上台的点呢。”女孩抬头不解的问。

“我在看这里是不是够高，以确保我待会把你推下去的时候你有足够的时间思索人生，然后跟上帝忏悔。”林燨颇有些恶狠狠地说道。

“哇欧，杀人诛心是吧？听起来太可怕了，刚刚明明还痛哭流涕大彻大悟似的，结果眼泪一抹就说出如此邪恶的杀人计划，看不出来你还有当变态的潜质，我喜欢。”

少女用双手轻轻捂住嘴巴，露出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然而那双露在外面的双眼满是嬉笑。

“可惜对我没用啦，我是魔鬼，魔鬼怎么可能会摔死呢？而且魔鬼也不信上帝，我们不属于一个机构，犯错了也不会向他忏悔。”她摆了摆手。“那行，你告诉我你顶头上司是谁，我要向他投诉，每次一到关键时刻总是把我拉这么个鬼地方！”林燨忍不住吐槽道。

“哎哎，这事可怪不到我，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这次可是你自己到我这来的。”少女立急忙反驳，双臂在身前交叉：“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自己怎么可能要来这个鬼地方，你觉得我很闲吗？”林燨一只手的手背冲着女孩反问。

“那可不就得看是从哪个角度看嘛。看起来忙忙碌碌哪都有你，但其实真操刀上了又跟你没关系，所以说你闲也没啥问题。”少女嘴角一扯，眼睛瞥向别处说道。

“拜托，那是以前好么，现实里现在可是生死攸关的地步，我刚出车祸啊。”林燨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了一下，打量了一下她：“你别告诉我你是我死前的回马灯。”

“嘁，生死攸关和你也没关系啊，关键不还是得看那个姓苏的女孩，她能打赢你就还有机会活着出去，她打不赢你反正也是死。”

少女两只腿轻轻摆荡着，低头看着脚下。这样高的地方向下看宽阔的道路也会变成一条直线，可她居然一点都不头晕：“她现在可是正在和非常牛逼的死侍对打，刀光剑影的，你不会觉得你不来这地方就能改变什么吧？安啦，你只是被挤在了侧翻车里的废物而已，没人帮你连爬出去都做不到。既然在不在都一样，那你还不如就安心呆在这陪我唠会，安静等待结果。”

林燨想反驳，但却发现各种说辞在肚子里转半天居然没有任何一句是能说服自己的。

没错，虽然这家伙每次都是毒嘴，但不得不承认确实说的也是事实。能掀翻一辆高速逃逸的汽车，无论那东西是怎么做到的，都不是自己可以解决的问题。虽然感觉上很奇怪，但之前自己被挤在变形的君威里，满脑子都是抱怨着自己的没用，可下一秒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那股心情也不翼而飞了，就和身上的伤口一样仿佛都不曾存在过，这种情感上的突变让林燨一时没缓过来，所以才会对少女愤愤不平。

既然自己都说服不了那就更别提说服别人了，所以一时间有些沉默。

“不过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直接告诉你结果哦。”少女忽然抬头一笑。

“结果就是你死定啦。”

“什么？”林燨一惊：“你怎么能这么确定？”

“都说了我是魔鬼啦，未卜先知那都是小case！”女孩挑了挑眉：“现在跟那女孩对打的不是别人，就是你那位‘忠诚无双感天动地’的好叔叔。”

“黄叔？怎么可能，他不是说他的血统很低么？”

林燨的第一反应就是黄叔又欺骗了自己，然而少女食指左右摇摆：

“这个他没骗你，他的血统确实是垃圾中的垃圾，可他用了很危险的方法强行提升了自己体内的龙血浓度，短时间里的战斗力可是超乎寻常的高，已经是超越普通死侍的那一列了。”

说着她轻轻一挥手，遮天的大幕就降了下来，当再度拉开时，林燨和少女赫然就像是变成了舞台剧的观众似的，舞台上则上演着武打戏。

但这出打戏实在是有些别扭，因为起舞的两名演员像是慢动作似的开合，其中一人宛如兽人似的，身材高大，浑身都佩戴着坚硬的铠甲，它的利爪每次都险险的擦着另一人的额头和胸口掠过。而身为人类的女孩显然是处于下风，浑身都涂满了番茄酱似的东西，在她身边有冰蓝色的特效，看起来很酷炫，可那些保鲜膜似的玩意缠住兽人后都没什么实际上的效果。

虽然两者都是慢动作，但场面依旧惊心动魄。

“为了配合你的眼睛我特意开了倍速，贴心吧？”少女笑着说。

“别开玩笑了！这是苏墨瑶和黄叔的战斗？黄叔怎么变成这样了？！”林燨大声问道。

“都说了是很危险的手段了，龙血会让他发生变异，身体会出现本质上的改变，但也意味着脱离人类。如果是完全状态下的苏同学还能比划比划，但倒霉的是她带着你这个拖油瓶还被车挤了一下，胜率几乎是十分之一都没有哦。”

“你的意思是她会..被黄叔杀死？”林燨艰难的问出这个问题。

“没事，她死了你也跑不掉。你的好叔叔彻底沦为死侍只是时间问题了，龙血燃烧的越快死侍化的速度也越快，别指望他还保持清醒留你小命。”

“那我......”

“停！”摇摆的食指顿住，少女双眼直视着林燨：“不要随便就想着回去，你已经确认了自己是个废物，一个躺地不动的废物有的时候比瞎捣乱的废物其实好得多。而且说到底，人家苏同学交代你尽量想些事情保证清醒，结果你最后还是晕过来了，所以你连保持清醒这种小事都做不到还想帮忙？省省吧，那只是你的一时热血上涌而已，冷静下来你就又恢复往日了。”

林燨又语塞了。

没错，他是废物，是躺平了，可这一次有些不太一样，他就是有些不甘心。一想到苏墨瑶最后说得话，那股不甘心就又爬了上来。

这股情感他已经很熟悉了。自己经常会不甘，也只是停留在不甘，心里想着总有一天我会怎样怎样，但想着的时候却总是躺在床上，所以来回往复，时间一长就彻底躺平了，偶尔也只是在夜晚回味一下当初的想法，希望能睡着后做个好梦。

不过可能是因为环境不对，也可能是因为经历了黄叔自爆后的复杂心情，那股心底的死灰又复燃了起来，而且比往常更加强烈。

因为有一个此刻人就在自己面前，正堵上性命，就为了贯彻和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少女见状，嘴角微微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在进入这里时，不必要的情感波动会被平息，你现在处于一个和往常差不多的状态，那就能充分理解到你是个废物的事实。但说实话，这里也不是你想进就进的，所以你的内心里肯定还有些什么在涌动。”

“让我猜猜.......”

她食指轻轻在下巴上点了点，做出一副望天思考的模样，然后忽然说道：“比如‘我不甘心，难道真的不能改变？’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