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致,刚刚那个做的不够标准哟,再做一次吧。”高之野坐在椅子上,头也没抬命令道。
“哈?你刚刚真的有在看吗?”朗致已经被折腾得累到不行,好不容易到了训练菜单的最后,趁着高之野低头看书的功夫,稍微放了下水,没想到立刻就被指出来。
“呵呵,你以为我是谁,竟然敢偷偷放水,罚你再多做三个。”高之野拍着良心说,他并没有公报私仇,“你以为这是为了谁啊,如果你不好好锻炼,怎么才能通过推荐进入青道啊。”
“切——”朗致也非常明白,这个训练菜单还是向二宫教练专门要过来的,主要还是肌肉训练为主。
“高野开下门,我进来了。”是妈妈的声音,她又亲自把加餐端了上来。
“妈妈,直接叫我们下去就可以了。”趴在地上的朗致一跃而起,打开了门。
不知道是不是被孕期激素影响到了,沈晴最近开始特别喜欢亲近两个孩子,尤其是晚上两人在一起加练,她总是想在一边看着他们互动,笑眯眯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穿衣风格也变了,原本干练的短发现在也养长了一点。
“不要太辛苦哟,吃完直接放在门外就可以了。”高之野点点头,屁股从椅子上终于挪开,接过盘子,把朗致按住,“你小心上下楼。”
“喂——”送走沈晴,朗致还是先把惩罚的内容都做完,才又坐到桌子前,“总觉得你现在有点疏远妈妈呢,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现在才开始不适应吗?”
“你在想什么啊,只是她母性有点溢出来,让我很不习惯而已。”
“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朗致不解,明明刚开始高之野表现的非常成熟,像是个大人一样,还关照沈晴注意高龄产妇的各种事情。
“所以说你才是小孩子啊。”高之野一句话又让朗致毛起来了,他就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很普通的话题,又转变成对他不成熟的鞭挞,话说这哪里又不成熟了。
“你有没有想过,明年四月份后,家里的重心就不再是我们了,而是那个新生儿了,她现在多出来的母爱全部都是给那个孩子的,这是待转移的感情,总有一天就会失去。”朗致闻言不再说话,他也知道社会上,最受宠爱的一般都是最小的孩子,尤其中年得子更加溺爱。
‘不好,不是说三个孩子里,中间夹着的那个孩子一般都是最受忽视的吗?’朗致嘴里的东西瞬间就不香了。
“。。。不要这幅表情,你就当我刚刚说的都是胡说的吧。”这家伙的面部表情真的很容易就识破啊。
“不用你特意说啊。”
第二天,照例的训练日程,高之野提出想要学习新的变化球,被藤井教练无情拒绝,“你现在最速提升了很多,需要先把直球稳定下来,再考虑新变化球吧。”
“好吧——”
“被拒绝了?”早川秋明明知道结论,还要专门问一遍,谁让高之野这家伙被阻止了还不死心,非要问教练。
“不是很明显吗。”
“对了,今天我可能会早点离开,一会儿你和中岛君一起练习吧,他刚刚进来球队,你要好好配合他哟。”
“好的——总感觉你像是老妈一样啰嗦。”
今天的投球练习结束,高之野和柴崎跑去练习打击,就看到牛棚那边聚集了一群人,打击棚这边有点冷清。
“柴崎君,这是怎么了,他们要去哪里吗?”高之野联想到早川说的,他要早点离开。
“啊,前打击教练前田,你还记得吧。”
高之野点点头,就是木下教练回来担任打击教练后,一直请长假的教练。
“他的妻子前几天去世了,今天要举行追悼会了,所以他们就计划一起前去。”
“啊,所以我们不用去吗?”
“因为我们和良子女士不怎么熟悉呢,良子女士两年前也是球队里的后勤人员,因为癌症反反复复,后来就一直在医院了,那些要去的人,都是那时候就已经在队伍里了,我是初一才过来的,所以没被叫过去。”
“癌症?”高之野一听到癌症,后面柴崎絮絮叨叨的话,他就都没往脑子里去了。
癌症的恐怖高之野非常的清楚,它像是攀附在病人骨髓上的吸血虫一般,把他们吸得形销骨立、昼夜不得安宁。
在癌症病房里,他能看到每个人走向死亡的过程,先是不接受,感觉到自己和真实世界割裂了,然后是去其他医院,做各种诊断,希望自己是误诊的,当确定自己是癌症后,就会沉入深深地恐惧中,最终慢慢接受,在不断接受新疗法的过程中,消耗着他们的金钱,也消耗着他们对生的希望,最后在某一天,音容笑貌被世界擦去。
8号床不敢接受自己的疾病,也有些痴呆,整天吵吵着要出院,姥爷的床位和8号就隔了一个帘子,某一天高之野下学后,来到姥爷的病房,就看到姥爷像是个小孩子,一看到高之野就留下泪来,“高野,姥爷不知早晚,也要就这么死掉了。”
他干枯的手抓着高之野,颤抖传了过来,慌慌张张的一边用卫生纸擦着眼泪,一边断断续续的讲着:“昨天8号床叫痛叫了好久,把我们吵得睡不着觉。。。。按铃,高护士给他打了一针止痛针,可是没用,他安静了一会儿,就又叫痛。。。。他的儿子在外面睡得打呼噜,我也这么睡着了,谁知道早上他就睁着眼走了,他是生生叫了一夜痛死的。”
高之野当时还没经历过什么事,只是觉得一股酸涩涌上胸膛,两只手一并紧紧握住姥爷的手,不知再过多久,这双手就再也握不到了,想到这里,爷孙俩一起抱头哭泣,直到被后来送饭的沈晴叫停。
“爸,你还是党员呢,明天你学校里的领导要慰问你,你就这幅样子接待人家?”沈晴怎么会不难过,可她现在哪儿有时间哭啊,都说独木难支,可她现在就是挨也要挨过去。
姥爷赶紧擦干眼泪,像是个小学生一样,被沈晴摆弄,把睡衣换下来。
然后没过多久,这个病房里就相继去了好几个,沈晴把姥爷换去了另一个病房,还是打听了的,那张病床的上任病人是手术成功出院的,不是去世的,但也没能阻止什么,过了几个月,姥爷就再也不会动了。
高之野想着葬礼上,被装进冰棺里的姥爷,有些难以抑制的湿了眼眶。
“高君。。。”柴崎看到高之野这幅样子,立刻明白了什么,也不再说话。
此时高之野反而开口:“柴崎君,今天麻烦你和别人一起吧,我也要去追悼会。”
“好的。。。”柴崎看高之野往牛棚那群人那边走去,立马就和朗致说了。
“谢谢,那我也去吧。”朗致立马放下球棒,跟上那群已经往准备室走的人。
朗致隐约记得,高之野的姥爷也是癌症去世的。
“追悼会在哪里举行?我也一起去。”朗致凑到早川秋的旁边,看着那个陷入自己世界的高之野,没敢上前。
“你也去吗?在神奈川那边,你的校服呢,不能穿着训练服去。”
神奈川离西东京还是很近的,等兄弟两人回来时,也不到9点。
“麻烦你了,朗致,也许是因为他姥爷的忌日就要到了。”沈晴摸了摸他的头,“高野过两天就好了,不用太担心。”
但是朗致觉得,大人们说得太过轻描淡写,于是这天晚上,他偷偷溜进爸妈的房间,拿了佐佐木先生的手机,给学校和俱乐部那边都发了请假的短信,又毁尸灭迹。
第二天早上,两人正常吃饭、背书包去上学,走到车站附近,朗致拉住高之野:“喂,我们今天旷课吧。”
高之野没什么精神的说:“要去哪里?”
“去群马吧,我奶奶做的茶泡饭非常好吃。”
“哈?”高之野不明白这个孩子整天在想些什么,敢情昨天一晚上的察言观色和苦思冥想,他就想了个这个?
“去吧,坐新干线就到了,2个小时。”
高之野脑袋昏昏沉沉的,一上车就睡着了,朗致无聊的看着迅速略过的风景,心里想着昨天晚上沈晴和他促膝长谈的东西,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被人摇醒:“两位乘客,终点站到了,你们是到这站吗?”
朗致擦了擦口水,迷糊的眼睛瞬间睁大:“完了,现在几点了,我们要到高崎下车,转上越线去群马。”
高之野没有看那个手忙脚乱的家伙,伸了个懒腰,拉着朗致下车,买了下一趟回去的车票,下一辆车要半个小时后,大概下午一点能到高崎站。
“你饿了吗?”两人的眼光都被特产吸引了。
“我没钱。”朗致老实回复,他的零用钱都用来买手办了。
“我请你。”于是两人买了东西,安静的吃完,车站里充斥着各种声音,来往行人的交谈、车站广播的声音、列车到站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高之野感觉到一丝宁静。
在高崎站,他们又买了两份便当,在车里吃完了,等到下了新干线,又要转公交才能到朗致的爷爷奶奶所在的乡下。
路过的风景逐渐从高楼大厦,变成一片平房,又变成两边的田地,因为即将入冬,两边的田地都光秃秃的,让人看了也没什么精神。
“马上到了,你看前面那个亮着灯的屋子就是我爷爷奶奶住的地方。”
但是高之野停下了脚步:“朗致,我们回去吧。”
“诶?可是马上就到了啊,我还想让你尝尝我奶奶的茶泡饭呢。”
“好啊,但是等新年吧,你的爷爷奶奶是和你姑姑一起住的吧,我们没有和他们打招呼就直接过去不太好。”朗致还想说什么,就被高之野按了按头,力道很轻:“就这样吧,朗致,今天你带我逛了一天,我已经好多了,现在还是回去吧。”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