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书信时，我已然在天一阁中闭关了近十年，一应事物皆由玉枢真人打理。

晏修远吸收了昭华留下来的仙丹，虽不能飞升上神，却已脱离**凡胎，与冥帝司重塑出的肉身相互融合，此时派人送来书信，也全是想说些道别的话。

我缓缓将手中的书信合上，想起了栾溪，心头不免一酸，费了一番功夫也算有结果。

抬手唤醒了趴在树上旁睡着了的巧雀，那一双灵动的小眼睛眨了眨，好似在寻问我要去什么地方，当初冥帝司在东海归墟之下所复生的人，并非只有晏修远一人，还有缺了一片元神的栾溪，只可惜被困在栾华子太久，伤了仙根，最终伏在了巧雀的身上，才算留了意识活下来。

我轻轻笑了笑说：“你等了那么久人的终于醒了，想不想随我一起去见见？”

栾溪兴奋的抖动了两下翅膀，转瞬便跳到了我的肩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好似是在催促着快些走。

九重天早已对我不理前殿的事情习以为常，自我一路走到天门时，才觉察到身后跟个了人。

珞羽红着眼眶将竹篮子递过来，说：“栾溪虽不能再言语，但我还记得，前些日子跑去到西天王母那处给你讨了些桃子来，此番你要下东海，正好带了路上吃，”话音落下便离开了。

看着竹篮中的仙桃，一股熟悉之感涌上心头，我顺势抖了抖肩膀，笑道：“此番倒还有人记着我们贪嘴的事情，不然这一路你怕是要跟我饿肚子了！”栾溪一笑又蹦跳了一阵。

那日夜里我半梦半醒，又像是到了扶摇台见到了昭华。

淡淡星光散在半空中像极了那日东海之上大战他离开的样子，我不知间想迈开脚步问一问他，当初那般的离开，是不是想让我就此心怀愧疚过完余生。

可谁知这步子没走出去，那厢却传出一阵敲门声，不由得将我从梦中唤醒了。

天一阁驻守森严，寻常都是侍卫通报，而今扣门，大抵除了玉枢真人便是冥帝司。

走在外阁门前负责的守卫仍在，但那敲门声仍旧有规律的阵阵传来，我不免眉头一皱，夜深时来，潜入天宫，由着一紧握云绸剑出现在掌中，走到外阁中仅有的一扇窗户前。

剑锋轻轻探出，窗户便吱呀一声打开，在外等了许久的冥帝司连忙凑上来贱笑

但当他看到了我手中的剑时，笑意瞬间僵在嘴角，后退了两步。

“你几时也变得像天君这般残暴了！”

我撇了撇嘴，自打大战之后，夜里时常惊醒，心中梦魇难除，这云绸剑便不能够离身，也或许是因为他真的离开而不在了，那份慌乱也越发厉害。

晏修远乃书生，得了仙身自然不能够再回到凡界，冥帝司同玉枢真人商量了三日，便允了凡界文书一职，负责仙凡过往的奏本灾情。

这本是好事，可冥帝司在一日困倦之时感受到了别的，东海归墟点点飘落，又重新汇集在了栾华子。

起初之时，冥帝司也只以为是栾华子在渐渐复苏，时日渐长，那股灵力的气息越来越熟悉，他心头上闪过一种不敢去猜想的可能，匆忙间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赤足跑到了栾华子的位置，所见之处皆是点点金色的星光。

栾华子的存在太过久远无人得知，加之此前昭华曾逆改幻境，使得被损耗吸取了不少修为。

也或许就是这般的机缘巧合之下护住昭华，保护了元神。

冥帝司站在面前句句言说，我却只听见了那唯一的一句话，许久不敢出声打断，喃喃问道：“所以你是说，或许昭华还能回来？”

“正是，只是大战之时栾华子也损毁严重，不知天君几时才能复生，”冥帝司难得面色凝重，他生怕自己猜错了消息，不眠不休一连十五天翻遍古籍，所证实栾华子所在。

好似堵在心口处的巨石瓦解，一块块崩塌四分五裂，我不知间握紧双手，他舍不得，看我独自强撑在他的天下中，他从来都舍不得。

他要回来了！

下落东海时，肩上的栾溪不在欢喜雀跃，只是安静的不动，好似在等着什么。

冥帝司一早就侯在了归墟的路上，待看到巧雀时眼眶一红，忍不住侧过身抬袖急忙擦干未落的泪水。

“他在什么地方？”我自然深知栾溪的心事，晏修远一身命劫，却偏与栾溪纠缠，一遭凡界的大难，失去了肉身碎了魂魄，冥帝司未说之事，便是栾溪曾经复生过，苦求之下，才换得晏修远如今的样子。

“在屋子里，刚刚接了凡界文书的印，你带着她快进去吧，”话音未落冥帝司便让了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明白栾溪的心岂会不痛。

那是是一间匆忙建造的石屋，我一手才刚刚推开了房门，栾溪便飞了进去，晏修远双手接过了她，说：“我记起了与你的所有事，以后跟着我吧。”

好似吃了酸涩的果子，我带了哽咽笑道：“她等这句话很久了！”凡界的桃花笺中，字字句句，皆是她对他的心思。

晏修远好似心知，掌心上抬，温柔的看向栾溪化作的巧雀，说：“此后千山万水，我便只随她在一处。”

我从乾坤袋中拎了袋子出来，说：“这是玉枢真人为她做的豆子，都是九重天上好的丹药所制，许是仙丹灵药喂多了，也会有一日化作人形，我想着也是盼头，便一并给你带来了。”

晏修远接过沉甸甸的布兜子，不知为何竟摇头失笑起来，她本不是个能吃汤药的，而今日日服用怕是会哭鼻子。

“你的任职在凡界，游历山川水河化奏本，会遇到麻烦，她如今的身子没有仙术，你也不会自保，我会下下密折让你拖延些上任，留在东海学些法术，也好在未来能护住她，时辰不早我便不多久留了，每年记得带她回天宫！”

三界之中唯有她才是我的亲人，失之心痛，万年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