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时,那湍急的忘川河却犹如猛兽般,吞噬了女子
冥帝司措手不及,反应了半响才掏出判官笔相挡,可这毕竟是在法阵当中,借以忘川河之水为媒介,造就出的幻境,此时女子被吞噬,正是灯中灯芯燃尽。
那一声响彻天际的呼喊,使得晕厥过去的我惊醒,看着自天而下沸腾的忘川河,连忙去护八咫引魂灯,岂料那灯芯早已燃尽,女子再也回不来了。
忽而身后传来阵阵酒香,惹得我不禁回头一瞅,见帝君笑着说:“小丫头天资聪颖,这法阵算是成了。”
法阵成了,为何我却不知,更何况那时为了唤醒冥帝司,还分了心神被反噬受伤,这身上一星半点儿伤都没有,未免也太过蹊跷了些。
只是没等我想清,冥帝司却因决裂的头痛,晕在了河中。
帝君无法只得将冥帝司救出,再次为其服下落情水,那淡而无味的水,却能使人忘记一生之中最爱的人,也是在那很久之后,这杯水端在了我的面前,只是有些人宁愿记着痛着,也不愿忘记。
因为那是他,留给我的唯一了。
冥帝司与那女子并非一世姻缘,前一世中便结成眷侣共度余生,正如帝君从前所说,这世间从未有什么人是无缘无故纠缠在一起,必是前世所欠,今生来还,而今女子离去,这一段才算是终结。
说这话时,我呆愣愣站在一旁听着,忽而心中想起了与昭华的那一段,可我并非是凡人,昭华也不是,没有了前生,那这份情缘纠缠,又要缘起何处?
我说:“帝君此言也并非所有人,仙凡之别,怕是就在此吧。”
帝君挑了眉,说:“你心中想的,也不见得就不是真的。”
这帝君言语不似昭华那般简短,也不像冥帝司那般仍人能寻个空挡还回去,一句话像是打在棉花上,毫无气力,我只得悻悻作罢,安静在一旁等着。
这一等的时间久了,精神头不济,便跟着倚在了身侧的书案上睡了,梦中见了白日里所想,心头却总是憋了气。
云端浮动,上方缓缓走下来一位金衣神君,衣着飘然。
瞧着昏睡的女子,嘴角不自觉荡漾出一抹笑意,指尖划过一道金光,女子昏睡异常沉稳,便是从书案转到了神君怀中也浑然不知,惹得帝君在一旁浅笑。
“天君这番,怕是让九重天上那一位瞧着,定然又要闹腾一番,数百年来,还从未见你对那个女子动过真情,”话毕酒坛已空,话语间多了份老友的相熟。
昭华拢了拢怀中人的碎发,说:“的确,也只她一人罢了。”
天地浩象,就连远在地府的阴阳寿册都跟着受了影响,帝君恍然道:“如今,天劫将至,天君难道想一直这样瞒着她不说,待到那个时候,让她成了眼下冥帝司的惨境?”
闻言昭华轻抚女子脸庞的指尖一顿,好似被人说中了痛楚,眼神中多么份不舍,最终没能落下去。
帝君所言并非是假话,待真到了那一日,他的确不知道如何面对仲灵,也不知该如何安排身侧的人安抚好她,就连百年前的那一桩,他都没能敢去面对,如此怕极了伤的人,该怎么说
这一梦倒是比往常在凡界和东海睡得安稳,梦中有一股暖流,正如之前布法阵时一样,护佑着我十分舒服,梦境中也不再是从前的场景,而是幽幽谷中的果树枝上。
只是一瞬想起了从前的少年郎,那夜的轻薄,心口免不得一紧,果然见了个真切,那痴笑异常的模样浮了上来。
我僵了僵,咽了口水,这才稍作清醒,顿时脸颊一红,犹如火烧。
这才睁开眼,便见冥帝司一脸探究,好似发生了端倪。我愣了半响坐起,反问道:“你好端端的,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话毕还将身上不知从何处来的绒丝毯往身上扯了扯。
冥帝司一挑眉,好似什么都不记得了,又凑了过来。
指向远处的忘川河,他神色疑惑说:“从前你我来这儿,这河上总是会回荡起若隐若现的歌声,今个儿怎么没有了,再则便是我醒过来竟睡在河畔上,那河水湍急异常,一准儿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从未有眼下这一刻感念,帝君这落情水真真是个宝物,待走时必然要拿走两瓶备用。
我顺着冥帝司的指向看去,忘川河的确不似从前安静。
那女子怕是早已离去,这河面又岂能再有什么凄苦的歌声,世间也再无人能记得。
帝君曾说,他们原本便是夫妻,前世之修,不过一世姻缘。
免不得想起这些心口有些酸涩,我起身想去寻帝君,除却身侧趴着的书案以外,哪里还有第三人。
冥帝司自知我在寻什么,站在一旁凉悠悠道:“别再找了,那厮可不像我这般通情理,见你睡在这里还会好心守着,早就收拾收拾回他的府邸了,此时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提着引魂灯,我们也可早点离开这地府,寻下一处了。”
那盏原本通亮的灯,此时燃尽与平常的灯一样。
可是我知道,哪里曾经住过一个人,她等了自己心爱的人很久。
指尖摸向灯蕊。
仍旧温热,我眼眶一红,仿佛被那女子所感,冥帝司在一旁看着有些疑惑,这灯借到了,怎么人就变了。
由着身后那人不断的叨念,我这才收回手捧起引魂灯。
说来这凑齐缚魂石及引魂灯,这复魂一事便已成了大半,而这最后件法器,便是为栾溪重筑仙身的重要物件。
冥帝司所言此物,远在雪山之巅,乃是从前自九重天落下是一方冰棺,却是个筑身子的好用途。
离开地府后,花丛中浮现出两道身影,帝君一袭黑袍略过花丛,惹得点点花瓣坠落,昭华却笑得浅然,那抚过女子的手还带着余香。
这世间也唯有她一人,能让自己动心乱了多年的规矩,只是这份守护,也不知能持续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