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
一个小时前,就有侍者悄悄进来,递给德龙何塞一张打孔卡片。
卡片上的内容只有德龙才能懂,大概说的就是夏亚阿兹纳布发现了煤气泄漏,正在解决问题。
德龙何塞当时忍不住露出轻蔑的笑容。
要知道,通用实验室联合最擅长的就是用爆炸处理竞争对手,有多种预案,除非这个叫夏亚阿兹纳布的假面佬,可以把地下的煤气都排光,不然今晚绝对会炸。
而只凭那么短的时间,他们肯定没办法把煤气全排光了。
要知道地下除了顺着煤气管道过来的煤气之外,还有装满所有储气罐的煤气。
本来要求排空储气罐方便拆装的,但是通用实验室的人在储气罐压力计上做了手脚。
一个小时前,“德龙何塞”坚信爆炸无法阻止,他还又复习了一遍待会撤离的过程。
距离爆炸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他会站起来去厕所方便一下,然后跟已经完成安德里亚绑架作战的别动队汇合。一行人会伪装成运送厨余垃圾的队伍,从剧院离开。
到时候安德里亚会被放在厨余垃圾之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去。
然而,现在距离爆炸还有半小时,他忽然看见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了。
因为过于惊讶,他甚至站了起来。
这一下整个包间的大人物们都停止闲聊,疑惑的看着德龙何塞。
今晚这些人是来见威利阿尔瓦的,但是威力阿尔瓦没出现,那么德龙何塞就成了通用实验室联合的代言人。
大人物们都等着德龙何塞用那台全息投影仪,给他们一场精彩的演说呢。
这些大人物们,要么是庄园主,要么原来是庄园主,别看他们现在整天参加各种文学沙龙,买艺术品,其实他们都没什么文化。
整个联邦国,也就最初由英格利斯的国王陛下分封的那些老贵族,真的有来自英格利斯正黄旗的底蕴。
所以老欧罗巴的绅士们,都看不起新大陆的联邦国,到现在还称呼他们为殖民地人。
所以偌大的包厢,完全没有人在听音乐,全都眼巴巴的看着那个托马斯阿瓦尔有什么惊人计划,自己能从这个计划中捞到多少好处。
现在“德龙何塞”站起来了,很多人第一反应是他终于要开讲了,那全息投影仪终于要投射出蓝不拉几的画面了!
然而德龙何塞站是站起来了,却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瞪着台上那个红衣服的家伙。
包间里的人,没文化归没文化,但并不蠢,何况这个时候傻子都知道出事了。
有心腹随从在包间里的,立刻给随从递眼色,随从也心领神会,急匆匆的就出去了。
而没资格带心腹进来的现在都如坐针毡。
“德龙何塞”意识到自己这个下意识站起来的动作搞砸了,但是他很镇定,这样的意外他见多了。
他准备用演技来应对,于是他笑了,对身边的市长大人说:“我期待阿兹纳布阁下很久了!”
市长刚给心腹递眼色,这时候愣了一下,然后附和着笑起来:“是嘛,我也很期待啊。”
但是市长并没有召回自己的心腹。
德龙何塞心中,把对这个肥猪市长的评价稍稍提高了一点点。
可惜啊,他的随从不可能离开包厢所在的楼层。
德龙何塞一边活用自己的表演天赋,一边关注着夏亚阿兹纳布。
这个时候他已经得出了结论:这个夏亚,他没有惊动我设置在外面的眼线,那应该是从剧院内部上来的,可能是挖开了被封死的煤气管道。
那么他很可能发现了沉睡的汤姆,以及汤姆设置的引火装置。
他现在自信满满的上台唱歌,肯定是觉得没有引火装置了,爆炸就不会发生。
这样的话,我要在包间待的爆炸发生前一刻,等爆炸的起浪掀起第一层的观众席的时候,再撕掉手里的紧急传送卷轴。
这样就可以麻痹所有人,等爆炸搞定一切。
事后汤姆可能会出来作证,控告通用实验室联合,但那时候整个城市的法官都已经死翘翘了,只能等将来联邦巡回庭过来。
然而战争大概过不了几个月就会开始,再也没有什么忠于南方水牛党的联邦巡回庭了。
“德龙何塞”得意洋洋的想,他看着台上了夏亚阿兹纳布,心中默念:你还是太年轻了,玩阴谋的经验太少了,这笔学费我就收下了,你到天堂去活用这份经验吧。
这时候,讲台上的红衣面具绅士高声宣布:“我要清唱的第一首歌”
马沙本来想的是,先来一首豪情万丈夸耀胜利的歌,比如甘洒热血写春秋,但是转念一想,这个是京剧,就算自己有外挂能神填词,但这个调子会是原来的调子啊。
让这帮异世界白皮听京剧,他们能欣赏得来吗?
马沙自己本来也是不听京剧的,后来听多了突然有一天,啪的一下就觉得咦,有点好听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他小时候本来不喜欢吃胡萝卜,后来也是突然一下就觉得胡萝卜挺好吃,完全没理由没契机,反正事情就这么成了。
于是,马沙放弃了来一段“今日痛饮庆功酒”的想法,换别的歌。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匆忙间点的歌唱家专精到底有多专精,所以决定第一首先来个比较容易唱的歌。
容易唱的歌,大概就是那种没有什么高音低音,适合大家一起大合唱的歌。
比如国际歌这种,但是马沙本能的觉得,自己在一群资本家和庄园主面前唱这个没啥意义,还引起别人的警觉。
这歌就该找个合适的时候,对劳苦大众唱。
马沙想了想,这种时候还是唱情歌吧,于是他开口道:“我要清唱的第一首歌”
这时候,马沙看见那位红衣上校推开二楼看台的门。
他沿着看台中央那条宽阔的过道,一直走到了看台的护栏旁。
马沙紧紧的盯着他。
马沙的话中途停止的时候,很多一楼的观众就好奇的扭头看向二楼看台,而三楼的贵宾们因为看不到二楼看台,都在疑惑的交头接耳,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校把一件染血的衣服搭在二楼看台的护栏上,然后对马沙露出得意的笑容。
马沙认出来了,那衣服是高尼夫的外套,看染血的位置,估计是后心中枪。
说来奇怪,明明今天才认识这个机灵的年轻人,明明对他的一切都不了解,也谈不上有多深厚的羁绊,但是马沙这个时候依然悲愤欲绝。
可能是因为高尼夫的性格很讨人喜欢吧。
马沙决定换歌,顺从自己内心澎湃的情绪,换歌。
“这首歌,”他接上刚刚中断的话,“要送给一位刚刚逝去的朋友。”
说完他开始用脚掌轻轻的打着轻快的拍子。
说实话这么轻快的拍子根本不像是送别亡友的调子。
马沙开口了:“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请把我埋在高岗上”
虽然是平平无奇的轻快唱腔,但是马沙刚刚拿到的专精忠实的履行了职责,让他一个从来没有受过太多歌唱训练的人,像个专业歌手一样换气,每一个音都唱得异常的准。
他的感情透过旋律完美的传达了出来。
可能唱这歌对他自己也有效果,马沙脑海里浮现出高尼夫的样子,而且逐渐和记忆中南斯拉夫电影桥里面的班比诺重合。
班比诺高尼夫不要怕!我会让他们陪你上路的!
悲伤之中混入了强烈的、熊熊燃烧的怒火。
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不是送别朋友,而是送别战友的歌。
所有人都意识到,歌唱者夏亚阿兹纳布并不只是在祭奠亡友,他要一边唱着这首歌,一边纵情焚烧些什么。
一曲结束,全场鸦雀无声。
马沙这时候发现这个面具有个好处,它里面内置了强力吸水棉,所以自己的泪水并不会流出面具,而他含泪的双眼,也不会被外人知晓。
下一刻,全场掌声雷动。
不少人都站了起来,为这首歌中真挚的感情鼓掌。
马沙背后的乐团乐手们也都在鼓掌是清唱他们不用忙活,都放下了乐器。
掌声响了几秒钟后,一二楼的人都站起来了。
三楼的先生们面面相觑,最终选择随大流。
这意味着马沙赚到了500镑。
红衣的上校站在二楼看台正中央,慢慢的鼓掌,他的表情马沙看不懂。
这不重要,你马上就要去陪他了。
就在这时候,掌声中忽然有人大声喊:“阿兹纳布先生,你是铁路成员吗?”
马沙愣了一下,好在面具挡住了他的表情,没有暴露他这一瞬间的迟疑。
然后马沙反应过来,这个铁路,“处处不留爷爷就回铁路”那个铁路,是把黑奴从蓄奴州运送到废奴州的地下组织:铁路。
沃堡这个城市总体来讲是南方掌权,一听到“铁路”,本来雷动的掌声全停下了。
观众们纷纷坐下,仿佛为了撇清关系一样。
于是马沙看清楚了发问的人,他好像没有座位,手里拿这个带闪光灯的大相机。
看来是记者。
记者继续说:“我采访到了消息,说你的震旦仆人曾经和奴隶一起吃西瓜!”
马沙:“震旦人本来就会把西瓜当水果吃,这是他们的习惯。”
记者继续问:“那请问您和未婚妻是约定好了在这个城市汇合吗?为什么没收到您和她同行的消息?”
马沙:“我以我本来的相貌进的城,然后暂住在范陶特家等待我的未婚妻抵达,我是他的挚友。”
“阿兹纳布先生,请问”
两个膀大腰圆的保安杀过来,抢过相机架起记者就往外走。
“阿兹纳布先生!请问您接受专别砸相机求你了,啊啊啊!”
抢了相机的保安哐哐吧相机砸了,然后和同僚一起把记者给扛出去了。
马沙:“记者果然都跑得很快,甚至不用脚就从这里离开了。”
台下一片哄笑。
马沙继续说:“我并不是铁路,但我认为,人人生来平等,没有人可以骑在别人头上,把别人当成私有财产。”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可以看得出来,三楼的反应最激烈,然后到二楼,一楼的虽然也非富即贵,但显然没有楼上那么“贵”,所以只是窃窃私语。
马沙也不管他们,他已经决定好下一首要唱什么了。
团结人民之歌这首歌有个更加广为之人的名字团结的人民永远不被击溃。
马沙一伸手,马上有人把吉他送上来。
他只会弹一个和弦,但是这就够了。
实际上这首歌的伴奏也一直是一个和弦,只是通过和弦的缓急和力度来表现前进、战斗的感觉。
马沙弹起来。
这简单的节奏,乐团里的节奏乐器组一看,纷纷跟上马沙的节奏,制造出一种激昂的战斗感。
马沙开始唱,他其实只会唱这首歌的空耳,毕竟他不懂西班牙语。
不知道自己神奇的翻译外挂能不能把空耳给翻译过去了。
唱第一段的时候,可能这首歌节奏太强了,太朗朗上口了,很多太太小姐居然开始打拍子。
但刚刚起来的拍子,立刻就被先生们按下去了。
可马沙身后的音乐家和吟游诗人们都很来劲,甚至都跟着马沙一起唱起来。
突然,楼上一声怒喝:“来人啊,把这个北佬给扔出去!”
“德龙何塞”都惊了,现在如果爆发了混乱,那局势一下子就不可控了啊!
别的不说,要是有人怒而退场,没被炸死,那麻烦就大了。
刚刚喊“把北佬扔出去”的是副市长,市长嗝屁了他就自动扶正了,然后有权利提名临时政府,宣布紧急状态
这麻烦不是一般的大啊!
突然,德龙何塞懂了,他满脸震惊的看向舞台这就是你的计策吗?
副市长已经愤怒的离席,准备去喊治安官来把北佬扔出去了。
“等一下!”德龙何塞叫住副市长,“我这就让人把他扔出去!”
马上夺取安德里亚的别动队要空降下来了,可别让治安官进来添乱了!好不容易才掌握安德里亚的位置啊!
同一时间,联邦军内河战列舰里塞尼号正在拖船的推动下缓缓入港。
天上和它一起抵达的飞艇正飞越城市,向城郊的高塔前进。
飞艇上,一队别动队正在对表。
“十分钟完成袭击撤退,想想你们经历的思维模拟训练!”
队长叮嘱道。
“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夺走那个姑娘。如果情况有变,就转入强攻态势,不用担心伤亡,反正打死的都是南佬。
“记住,下去以后全部说卡斯蒂利亚语,假装是阿兹克部队。”
说完,队长竖起右手大拇指。
其他人以整齐划一的动作竖起大拇指。
正好这时候,飞艇载员舱的灯从红灯切换成了绿灯。
“出发!”队长说完,副队长一马当先跳出机舱。
很快队员鱼贯而出,最后压阵的队长离开机舱后,看见前面的队员们排成行,用特制的蝙蝠衣在空中滑翔,冲向地面上最显眼的仿古罗马式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