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天也越来越冷。
布莱恩骑在马背上,在小山谷的边缘向里面望去。
一群矮人正围坐在篝火旁聚精会神地谈话,暗橙色的火光照亮了围成一圈的马车上的焦油遮布,泛出灰色和棕色的光泽。
这群大胡子矮人披着焦油斗篷,戴着兜帽,围坐在一起,就像一个个石墩,而且还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看到是矮人,他神色一松,知道今晚自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根据他以往的冒险经验来说,瑟雷恩的矮人虽然脾气暴躁,但热情好客,尤其在荒野中遇到矮人的商队护卫。
只要他不表露出恶意,这些矮人一般都会乐于帮助野外的冒险者。
想到这里,他的疲惫感不由自主地向全身袭去,左臂上已经忘却的疼痛感也开始隐隐传来。
布莱恩不再耽搁时间,他知道这群人没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没有发现他接近的身影。
出于对矮人冒险者们的生活习性的了解,他没有第一时间走过去打招呼,而是轻轻拉住马儿的缰绳,让它响亮地嘶鸣一声。
这样的话,就会让这群暴躁的矮人会自然地发现自己,并本能地认为,自己是无疑间闯入这里的,避免掉了双方无谓的过激反应。
然而,这一次的判断却让他神色一紧,整个人都绷紧了身体,以至于牵扯到手臂上的伤口,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随着马儿不经意地打着响鼻,布莱恩敏锐的听觉,在一瞬间捕捉到,这支商队至少有五把重弩拉动绞盘的声音。
这是一种由矮人制作的十字重弩,必须用小绞盘辅助,才能拉紧弩弦,穿透力很强。
一般而言,十字重弩需要两只手才能操作,但这个限制对于矮人来说,就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他看到篝火旁的矮人们一跃而起,尽管他已经提醒在前,但这些家伙们的反应仍然相当激动。
庆幸的是,面对这种场合,矮人一般都会先问问题,然后才会举起十字重弩招呼他。
这一次,布莱恩的判断非常正确。
“谁?”
一名矮人用浑厚的声音喊道,并迅速有力地取下挂在腰间的一柄精金战锤,“黑暗中的影子给俺止步,不然俺就砸烂你的脑袋。”
矮人扬了扬手里的锤子,就像拿根树枝一样轻松自如。
“是朋友。”布莱恩翻身下马,用友善的语气说道。
“鬼知道你是谁的朋友!”为首的矮人露出恶狠狠的表情,“嘿!靠近点儿。伸出双手,让俺们的小伙子好好瞧瞧。”
布莱恩走了两步,未受伤的手举了起来。
“嘿!你的耳朵不好使吗?”矮人有点不耐烦的道:“俺是说让你把两只手全部都举起来。”
布莱恩把另一只手也举了起来。
“再近点儿。”矮人再次开口,“顺便把你的兜帽掀掉。”
布莱恩照做,他掀下兜帽,又多走了几步。
“是你?”
就在这时,刚好赶到的一个矮人惊呼一声,连忙推开人群跑了出来,掀下自己的焦油兜帽,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道:
“竟然是布莱恩!这太让俺惊讶了,就跟看到地精在大街上跳草裙舞一样令俺惊讶。”
听到熟悉的浑厚嗓音,以及那罗里吧嗦的话语,布莱恩神色一松,认出了矮人的样子。
他微微一笑,指尖闪过一道柔和的白光。
周围的黑暗瞬间被驱散,照亮了一张张大胡子面孔和身影。
“布洛托火铸,好久不见了。”布莱恩笑着打招呼道,“你们这些老小子长得还是一个样子,让人难以分辨。”
在荒郊野外遇到熟人,的确让他感到非常意外。
“嘿!”
手握精金战锤的矮人取出别在腰带上的手斧,相互碰撞一下,在夜色中,发出铿锵的响声,“警报解除!这位冒险者是咱们的朋友。”
布莱恩能够发现,周围的矮人明显放松下来,甚至还听到不少人释然地松了口气。
这让他意识到,这群矮人似乎是被什么吓破胆了,以至于警惕成这个样子。
“什么冒险者?瓦尔达你特娘的会不会说话!”布洛托朝着手持战锤的矮人脑门用力敲了一下,吹胡子瞪眼的训斥道:
“咱们的朋友现在是龙首港和风暴群岛的领主,泰格瑞拉的公爵大人,说话给俺客气点。”
“俺知道了,布洛托叔叔”
瓦尔达将武器重新挂在腰带上,一脸不满地揉了揉额头,看到布洛托又一次扬起的手臂,连忙点点头。
“欢迎您,泰格瑞拉的布莱恩。无论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俺都欢迎你的到来。”
矮人布洛托朝他走去,伸出手相互握了一下,又向停靠的马车招呼道:“葛尔宝,还有那个唱歌的,还不赶紧给老子从马车里爬出来,看看谁来了。”
披着斑猫皮斗篷的侏儒葛尔宝灵活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朝布莱恩走了过来。
在这期间,一只黑乌鸦也用小脑袋顶开牛皮门帘,从里面飞了出来,稳稳地落在侏儒的肩膀上,好奇地注视着意外来客。
“您受伤了?”
侏儒葛尔宝扬起头,目光刚好锁定在布莱恩的左臂上。
“受伤喽!受伤喽!”乌鸦拍着翅膀,兴奋地尖叫起来。
“没错,那就拜托你了。”布莱恩微微点头。
葛尔宝不但精通医疗,还是一名牧师,他相信在对方的治疗下,自己的伤势很快就会恢复。
“没问题,跟我过来吧。”沉默寡言的侏儒丢下一句话,转身朝营火走去。
就在这时。
半羊人玛里奥慌慌张张地从马上跳了下来,翡翠色的眸子里全是惊讶与兴奋。
他穿着一件淡紫色的丝绸夹克,上面绣的是一个显眼的紫罗兰花冠,纯白色衬衫的宽大袖袍用金色的细线绣着不起眼的音符。
他愉快地迈着自己的两条羊腿,把竖琴抱在怀里,弹出一个欢快的音符,打招呼道:“布莱恩,好久不见了。上次一别,我还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布莱恩点头致意,笑着说道:“是吗?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玛里奥。”
“开什么玩笑,这个世界让人充满恐惧的东西躲得就像羊皮大袄里的虱子,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怕呢?”玛里奥眨眨眼,笑嘻嘻的说道。
“那你告诉我”
布莱恩望着半羊人那张饱经风吹雨打、显得有点憔悴的面孔,目光闪烁一下,好奇地询问道:“恐惧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恐惧的时候,才能提起勇气。”
在这些人里,他最看不透的就是这个半羊人,即使拥有这种强大的直觉意识,依旧如此。
“那是因为恐惧就像未知的音符。”玛里奥拨弄着琴弦,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当你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就给俺滚一边去!布莱恩不要听到他瞎说,每当他摆出这种弱智和意味深长的表情时,说出来的话就像放屁一样。”
矮人布洛托不耐烦地打断了玛里奥的思考,“要俺说啊,恐惧就像俺手里的拳头。唱歌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俺什么时候会砸在你漂亮的脸蛋儿上,这对于你来,俺的拳头就是你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