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温凝慌忙捂住嘴，恶心的感觉让她一阵阵头晕，只能扶住楼梯扶手。

闻人玉也不解霍温凝这是怎么了，心里也忌惮这几个诡异的瓷娃娃，便嘱咐着吴歌南照顾好霍温凝，自己去探探虚实。

“凝儿，哪里难受？”吴歌南抱住了霍温凝，警惕地看向四周。

霍温凝身体僵硬的很，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脖颈，把自己的脖颈折磨的一片猩红。

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吗？这是吴歌南的第一想法，但她没有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因为霍温凝已经出现了窒息的状况。

她来不及思考，撕开了霍温凝的衣领，生怕她难以呼吸，谁料这一举措让她有了出乎意料的发现。

有东西在霍温凝脖颈上？一条红线竟然围着霍温凝脖颈绕了一圈。

霍温凝脖颈处的细小血脉不少崩裂开，渐渐的血色爬满了整片肌肤。

吴歌南以为那是什么诡异的线状虫子，想伸手抓住，却无法触及。

难不成是钻进肌肤里了？面对这种最恶劣的处境，吴歌南心里慌急了，却只能反复告诫自己要冷静。

她的手拔出刀，颤颤巍巍地对准霍温凝的脖颈，完全不知道从何处下手，眼见着霍温凝临近窒息的边缘。

若是慌乱下手，怕是会割破霍温凝的大动脉，失血而死……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那是诅咒！”闻人玉低声喊道“这些娃娃身上都附着了冤魂，是它们在作祟。”

吴歌南一听这话豁然开朗，虽然不是传统的扎小人，烧头发之类的诅咒，但对于吴歌南来说，破咒和轻功同样在行。

她立刻拿出腰间的葫芦，去除塞子，将那腥臭的黑狗血倒在自己手上，随后绕着霍温凝的脖颈用劲抹了两圈。

这里就不得不提及黑狗血在驱邪方面的妙用，从古至今狗一直用于看家护宅。然而人们发现，有时夜里狗会莫名其妙对着某个地方狂吠，其实就是看见了人看不见的东西。

而风水上也有类似的理论，狗是至阳的动物，对应的十二地支五行是戌土，也就是阳土。以阳制阴，所以自古以来道士都取黑狗血来驱邪治魔。

这一招果真有奇效，霍温凝身上飘起一阵血雾，其中传来令人胆寒的哀鸣。

另一边，闻人玉也是靠得住，对着窗台上的三个瓷人就是不偏不倚的一勾，因着劲道十足，右侧的瓷人霎时粉碎了一半。

吴歌南注意到了闻人玉所用的武器，虽然在江湖摸爬滚打这么久，一时间竟然无法叫出这武器的名号来。

这兵器很长，足足有一米左右，除了把柄的地方全开了刃，凶险万分。

但它最特别的地方在于，它不像剑和刀一样有尖头，相反它的顶部弯曲呈钩状。

双手各持一只，钩，砍，削，啄，足以将侠客的能耐施展的淋漓尽致。

离别钩！吴歌南终于回想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嗡鸣回荡在楼间，险些刺破几人耳膜。

霍温凝双手捂住了吴歌南的耳朵，离得最近的吴歌南这才幸免于难。

“你的耳朵……”

霍温凝摇摇头，虚弱道“没事，我刚刚控制住了自身听觉，这诡秘的声音对我影响不大。”

“走，这里不宜久留！”闻人玉甚至来不及破除其他两个瓷娃娃诅咒，立刻飞身跃下楼梯。

吴歌南和霍温凝紧随其后。

“你发现什么了？”霍温凝只觉得脖颈处痛的发麻，丧失了一段记忆。

几人飞速离开，可能脚步声太急，说了好几遍闻人玉才听见。

“这个镜中世界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裂痕，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谁料霍温凝脚步一顿，吴歌南以为她有些惊吓到了，正想去拉她，就见霍温凝身形一闪，连踏扶手几步，一手捉住了前头闻人玉的衣领……

随后将她往身后一丢。

闻人玉反应快，在空中就稳住了身形。

吴歌南还是一头雾水，就被闻人玉抱住了腰，闻人玉纵身后跳，拉开了距离。

这一次不再是嗡鸣，声音相对于之前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吴歌南隐隐感觉像是重物从高空悍然砸落。

等她睁开眼，更是惊讶不已，刚刚闻人玉落脚的地方竟然成了一个十余米的巨坑，可怕之处在于里面蜗居着一条庞然巨物！

“鱼……”吴歌南喃喃道。

她犹记得当天孟晚缨在冰沟拔断腐烂人脸的舌头时，是这只恶鱼紧随其后把孟晚缨拖入深河洞穴。

“是冰沟里面的怪鱼！”

闻人玉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霍温凝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和吴歌南就是从那冰沟进入的镜中世界啊。

而这冰沟里面的鬼怪涌入了镜中世界，是不是说明了冰沟里面的磅礴之水也会淹入这里……

一滴冷水落在霍温凝发间，霍温凝捏紧了刀柄。

怎么办？从哪里可以逃出去，难不成从破裂的漏水之处逆流而上？不可能的，那江河之水声势浩大，逆流而上非得冲断浑身筋骨……

那镇山妖兽到底在何方，诺初那边又能不能防住鬼差？可我现在连镇山妖兽在哪都一无所知，何谈找什么被摄取的魂魄？

无数个疑惑摆在霍温凝面前，霍温凝再次无所适从了。

逃还是不逃？逃的话那孩子就没命了！可是，就是逃又要从哪里逃……

闻人玉不是第一次见霍温凝这副模样，她想说些什么，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量的江水喷涌而入，幸亏这楼宇构造奇特，类似塔状下宽上窄，一时间水位还没有飞速上升。

但是波涛起伏剧烈，楼梯震动不断，耳边尽皆充斥着怒吼的涛声。

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决定，怎样的决定每个人都会满意……

闻人玉感觉手上一松，吴歌南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她再一看，吴歌南已经从身后抱住了霍温凝。

霍温凝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姑娘，险些跌倒在地。

“凝儿……”

“我该怎么做？”

水位已经过了最低的一楼，达到了一个飞速上涨的阶段。

每个人的心都悸动不已。

霍温凝全身都被江水淋湿，眼睛也是，睫毛滴着水。

她的身后是无边无尽的黑暗，也许是感知到了危险，整栋楼宇里的蝙蝠四散飞起，一些昏头乱向撞在了墙壁上，或是“噗通”一声落进了水里。

心烦意乱的声音不断刺激着霍温凝。

“如果选择很痛苦的话，那就不要想了。”

“无论对错，反正我都会保全你，也不会离开你。”

“可是……为什么？”霍温凝安静了下来，只是垂着手站在那里。

“因为凝儿太苦了，我舍不得凝儿把所有的压力一个人扛下。”

“报应，后果……我都不要你去想，那些东西我来替你全部承担。”

“逃走吧，我相信闻人玉能带你找到出路。”

吴歌南拥抱了一下霍温凝，没有更亲密的动作了。

“那你呢？”

“我和你们一起。”吴歌南是从背后抱住的霍温凝，霍温凝看不见她的表情。

霍温凝向后退了两步，此时水面已经离着三人所在的楼层不过几米。

吴歌南知道，再犹豫她们谁都得葬身深河鱼腹。

她瞄了一眼水面，拉着霍温凝往闻人玉那边跑。

闻人玉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一把拉住了霍温凝的手。

“我找到镜中世界的出口了！”闻人玉的话语无疑是振奋人心的，霍温凝可能是因为羞愧一直垂着头，只是闷闷地应了声。

闻人玉带着两人再次往顶楼跑去。

霍温凝不时回头看一眼吴歌南，确定她是否有跟上。

知道闻人玉找到了出口，她的确是松了一口气，本来就是担心吴歌南过不去这道坎，见吴歌南也是快步跟上，心里也不由得宽慰了不少。

江水暴涨，那鬼鱼几次跃出水面，遮天蔽日的镰形巨尾掀起滔天的水浪，好几次差点把脚步虚浮的霍温凝卷入水中。

霍温凝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拖了后腿，开始把注意力放在前方的路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刻，闻人玉看了一眼吴歌南。

“我能带你走。”闻人玉做了一个嘴型。

“照顾好她。”吴歌南苦涩一笑，沉默地表达了自己的选择。

片刻之后，霍温凝抬起头发现了不对。

“你说找到了出口，出口在哪里？”她慌忙问向闻人玉。

“最高楼。”闻人玉犹疑一下，还是回答道。

霍温凝立刻想停下脚步“我刚刚探查过最高楼了，根本就没有出口……”

闻人玉怎么会在这样的事上出错？她一向办事是细致悉心的……

所以她是在唬我？她根本就没找到出口。

霍温凝回头一看，只能看见吴歌南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没有跟着自己。

她不要自己了。

“不要——”霍温凝拼了命地要挣脱闻人玉。

若是刚才那样短的距离，自己可以强行把她留下自己身边，可是现在呢……

她和吴歌南之间隔着席卷天地的水域，那水深到发黑，腐烂的木头在水面浮浮沉沉，横冲直撞。

恶臭的，隐藏的，无数角落里的东西在波涛之下无所遁形，密密麻麻地占领了这个即将消失的世界。

闻人玉听见霍温凝这样凄绝的声音，也红了眼睛。

“闻人玉！你放开我！”

霍温凝几乎是吼出来的。

“放开你？你想要死在这里么！”

闻人玉一手拉着霍温凝，回头吼道。

“……”霍温凝一只手拽住了闻人玉的手腕，几乎是往后倒的架势，不住地回头望。

“霍温凝！你特么给我用脑子想！你死了霍家怎么办！那些和你一起夺权的手下个个都得死！”

闻人玉喘着粗气。

“霍允瑕呢，你妹妹还在据点等着你回来！你要点脸吧，你就这样不负责任丢下你妹妹？”

若不是这样生死攸关的场合，闻人玉断断不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而这些话让霍温凝的脸色一片惨白。

还不够……霍温凝不会跟着她走……

闻人玉一咬下唇，豁了出去，直接给了霍温凝一耳光。

这一耳光把霍温凝打懵了，她眉头一紧，麻木地吐出一口血来。

“走！”闻人玉掐着霍温凝的手臂把她往上拖。

“不要……”霍温凝喃喃道，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她会死的，我不要她死……我舍不得！”

闻人玉最后一次看向霍温凝，眼睛尽是失望和痛苦。

她一把揪住了霍温凝的头发，粗暴地拆掉了那个霍温凝最珍惜的辫子。

“做梦做够了吗？霍温凝！你是天机霍家家主，儿女情长什么的，你这辈子永远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