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姜未眠醒了之后,黎津一连几日都没敢出现在她面前,可就算他不出现,也不妨碍姜未眠罚他。
“不是让你去拿红箩炭的么,炭呢?”
这两日,姜未眠看他不顺眼,专门让他做苦力。
谷瑟瞧他两手空空的回来,疑惑地拧了拧眉,这家伙应该不敢不听公主的话啊。
“那边说,没有了。”黎津下意识将两手别在身后,却没遮住青了的嘴角。
谷瑟眼尖,一眼瞧见他嘴角的伤,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谁欺负你了。”
居然敢欺负怡和殿的人!
黎津摇了摇头。
这种畏首畏尾的举动,彻底惹恼谷瑟,直接拽着人拎去书房,“你给我进去,自己去跟公主说,到底是谁打的你。”
欺负他,不也是在打公主的脸。
“发生了何事。”
中毒之后,姜未眠比平时多加了两件衣裳,却依旧冷得宛若冰雕,她不想成天躺着,得空了就到书房坐坐。
火盆里燃着袅袅暖烟,是上好的红箩炭。
谷瑟先进去,而后,对着黎津挤眉弄眼了好一阵子。
他要是实话实说,公主将注意力转到其他上,就不会罚他了呀。
这个呆子。
“司供局的掌供说,没有红箩炭了。”黎津低着头,不敢对上公主的视线,藏在背后的手也迟迟没有拿出来。
姜未眠放下他前些天练的那些字,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
“红箩炭,是皇上特地吩咐那边给我的,皇后娘娘也从自己的份例中拨出了20斤,怎么就没有了?”
若她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公主,没有红箩炭了,倒还情有可原,毕竟那帮人都是些捧高踩低的势利眼。
可她姜未眠,是唯一一个赐了封号,养在皇后膝下的公主,他们怎敢做出这种事。
“把你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
黎津心头猛地咯噔一声,闻言更是一动不动,谷瑟瞧他居然连公主的话都不敢听,握住他的手腕,只用了点力,将他的手从背后拽了出来。
一双骨感十足的手背上,道道皲裂,关节处甚至还在流血。
“谁干的。”姜未眠转动轮椅靠近,自带寒气的气息陡然间四散,刹那间,整间书房都似染上了冰霜。
黎津低着头,蠕动了两下嘴角,“好像是,三公主。”
萧云华!
谷瑟松开他的手,走到主子身边低语了几句,那位三公主貌似还挺受宠的,可她们怡和殿的人,也不能白被人欺负了呀。
“老是闷在屋里,还真以为本公主病入膏肓了呢,走,今天出去透透气。”
姜未眠换了件狐裘大氅,捂着手炉,无意间瞟见黎津通红的双手,将手炉随手递了过去,“替本公主抱会儿。”
暖和的手炉冷不丁塞进手中,刚在雪地上滚过一圈的手心,竟莫名有些灼热。
那股灼热,一直蔓延到了心坎儿里。
这几日,余甘出了宫,在宫外等不日抵达上京的小舅舅。
此刻,她身边也就只有一个谷瑟陪着。
瞧见她从怡和殿出来,宫道上来往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
甚至是在那辆轮椅走远后,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轻声议论。
“不是说,这位公主殿下快不行了么?”
都以为,仁曦公主命不久矣,从前如何捧着怡和殿,现在就有人想尽办法地拉踩。
姜未眠侧耳听着那些议论她的话,睨了眼闷不吭声跟在身旁的黎津。
现在想想,也只有她活着,他,还有怡和殿的那些宫女太监才有活路。
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
“我会为了你们,活着。”
一道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顺风传入黎津耳中,惹得他不禁抬头看去。
清楚地听到这句话,反倒说不出是高兴多一点,还是失落更多一点。
公主指的是他们,而不是他。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黎津自己也惊呆了。
难不成,他想让公主只为了他活着?
真是疯了。
“眠眠。”
就在他赶紧清除掉这可怕的想法之际,迎面走来一素袍锦衣的公子,眉间带笑,轻呢地唤着公主的名。
谷瑟瞧了眼来人,欠了欠身,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太子殿下”,黎津也就跟在后面,依葫芦画瓢。
只可惜,走来的人压根儿没看他们两个,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姜未眠身上。
“天冷,你身子又不好,怎的出来了。”萧承锦没想到会这么快与她面对面碰上,努力做出一副温润的样子,言辞间尽显关切。
他还天真的以为,会像当年那样,再度看见她,笑着唤他一声哥哥。
可是他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
“趁还有口气,出来走走,免得有些人以为,我病逝了。”
相比太子,姜未眠的态度委实不算好,她今日纯粹是出来透透气,自然不想看到与沈家有关的任何一人。
萧承锦听出了她话中的讥讽,见她看都不想看到自己,强颜欢笑了一声。
“那好,你……还是要早些回去的,莫再冻着了。”他说完,就想赶紧离开,抬眸间才见她身旁那个买回来的侍卫,抱着手炉。
萧承锦没有细想,大步走远。
开的正盛的腊梅被风一刮,簌簌吹落一地,也隔绝了走远的身影。
太子走后,谷瑟渐渐慢下脚步,就怕主子看到与沈家有关的人,藏在心里搅成一团的情绪再度燃起。
她一路都在担心,直至司供局外,瞥了眼主子,瞧她神色依旧,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我告诉你们,三公主畏寒,以后的炭火都先拨到绯阳宫去。”几人还未进去,就听司供局内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
“三公主畏寒?”姜未眠侧过身问道,她怎么不知三公主居然也畏寒。
“什么呀,那位身体好着呢,怎么可能畏寒,若说三皇子倒还有几分可信。”
谷瑟瘪了瘪嘴,早在进宫前,就将宫里的几位摸得清清楚楚。
三皇子自出生时起,就因先天不足,隔三差五的生病,到了冬季,更是如此。
是以,皇子公主之间,就数拨到他那边的炭最多。
而一胎双生的三公主就不一样了,每天跟个花蝴蝶似的,自去年起,时常周转在各大世家贵女的宴会中,被人捧着,还自封了个大晋第一美人的称号。
她要是身体不好,畏寒,还不如谷瑟说今晚不吃饭,更能令人信服。
姜未眠本也不想过多掺和后宫之事,只不过这次,她身边的人都被欺负了,作为主子,又岂能坐视不理。
“黎津,伤了你的,是司供局,还是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