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何动向。”谷瑟被赵缦缨拉走后,姜未眠也睡不着,索性起身走走。
余甘赶紧给她披上厚厚的外衣,又往炭火盆里放了好些上好的白炭,知道主子想听什么,专门捡些她想听的说。
“听说,顾家大爷被吓病了,除此之外,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大的举动。”
主子刚刚遇刺,那些蒙面的头颅便出现在了顾家,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三爷此举,意在警告顾家,也在警告其他人。
他们没有过多证据,证明之前的事是何人所为,但要是再像这次这样,明目张胆的刺杀,赵家也不是吃素的。
这次计划,虽说中途出现了些意外,按结果来看,还是好的。
“看来,这个人情我是欠下了。”
那个二皇子,表面上没什么本事,甚至连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障,却能先他们一步。
与他合作,不,应该是与皇家任何一人合作,都无异于与虎谋皮。
“主子,二皇子那人……”
“不是好人,”姜未眠靠近炭火盆,手里仍抱着两只手炉,见她欲言又止的,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他确实不是好人,而我,也同样不是。”
她要继续留在上京,自然不能人人交恶,太子,三皇子都不是可结盟之人,四皇子又还太小,唯一合适的,就是那位家世不显的二皇子了。
姜未眠转动轮椅来到桌前,迟疑半晌,写了张条子,让余甘送进宫去。
年前,她都在赵家养病,宫里暂时是回不去了,可该做的事,她不能一直拖着,人家几次三番地示好,总不能一直视而不见。
余甘将纸条塞进腰间,转瞬消失。
她走以后,屋内只余噼里啪啦的炭火声,姜未眠盯着通红的火盆,想起谷瑟先前说的话,转动轮椅走出房门。
“参见公主殿下。”
她刚出院门,就见几名女婢径直朝这边走来,距离她三丈远的时候,行了个半蹲礼。
“本公主的侍卫,现下何处。”
女婢们相互看了两眼,抬手指向了西北角的偏院。
“公主殿下,奴婢推您过去。”
“不用,本公主自己去。”
姜未眠拒了她们,将手炉置于膝上,自己转动轮椅,拐了个弯往偏院方向走去。
一路上,路过的婢女小厮皆停下脚步,见她独自前往偏院,赶紧跑去告诉主子。
距离偏院不过百余米,姜未眠独自转动轮椅,竟累出了一身虚汗。
她轻轻地推开房门,除了躺在榻上,还未苏醒的黎津,屋内空无一人。
他们,甚至是谷瑟,都没有告诉她,黎津伤的到底有多重。
直到她亲眼看见,躺在榻上的人,赤裸的上身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而那绷带上仍隐隐渗出血渍,才知他差一点便没了命。
昨夜,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人抱着跳入水中,而后虽听见了几声闷哼,也没去细想。
现在想想,那些专门瞄准她,射入水中的箭矢,岂不是都射在了他身上。
“公主~”
姜未眠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正想覆上他的额间,却听昏迷中的人呢喃着在唤她。
“公主,危险!”
黎津做了场噩梦,梦见月色下的那支箭对准了公主的脑袋,而他却死活发不出声音。
他大喊着坐起身,又因身上的伤,重重地摔在床上,疼的紧皱眉头,就连那双野性难训的眼睛也难得地露出几分怯意。
他侧过头,正想看看这是哪里,恰好对上了那双略显凉薄的墨眸。
“公主?”他诧异地眨了眨眼,捂着伤口就要起身。
“你伤的重,躺着吧。”
早在他睁眼坐起身的时候,姜未眠立刻收回了手,凝神屏息地盯着他,就想看看他究竟几时才能发现自己。
老实说,自从爹娘死后,她看淡了一切,说服别人也说服自己,从今往后,对任何人都只有利用和算计,她也不再相信真会有人死心塌地地为自己卖命。
事实上,就连谷瑟和余甘,也是奉赵家之命,才来保护她的。
可这个傻子,昨天晚上,竟是连命都不要了,是怕她死了,再次沦落为奴隶,还是……
这种时候,她总忍不住往好的方面想,却又怕一次次地让自己失望。
她转动轮椅背过身,藏起隐隐表露的懦弱,冷声斥道:“下次要是再像昨晚那样莽撞,你就走吧。”
她宁愿出现在她身边的,是二皇子那样带着目的接近她的人,而不是这种,连性命都不顾的傻子。
傻子,往往是要吃苦头的。
黎津慢慢低下头,听到“走”这个字,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恐慌。
“公主别赶我,别赶属下走,属下以后一定听话,一定听话。”
他眼一抬,瞧见距离他不过半米的衣袖,伸手想去拽,手伸到一半,又立即缩了回去。
“听话就好,”姜未眠背对着,倒是没发现他的小动作,“之前说过,即便出了宫,也得每日练字,落下一天,罚抄一千遍,你好好算算你要抄多少,等养好了伤,给我慢慢补。”
话落,来给黎津换药的杜太医径直推门进来,没料到她在这儿,多少有些意外。
正打算先退出去,却听对方道:“来给他换药吧,本公主也该走了。”
姜未眠不作停留,推着轮椅离开,刚出院门,好不容易逃离二小姐魔爪的谷瑟,喘着粗气找了过来。
“您怎么出来了?”她顺势走到身后,推动轮椅。
不经意地回头,瞥了眼身后的偏院,莫非……公主是来看黎津的?
如此一想,圆鼓鼓的包子脸,瞬间像是充了气的气球,随时就要爆炸。
“公主对黎津可真好。”比对她还要好。
谷瑟越发觉得,她此生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暗搓搓地怂恿主子收下黎津。
吃的比她多,还没她有用,偶尔还会惹主子生气,有什么好的。
姜未眠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丫头又在吃黎津的醋,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道:“桌上的枣泥糕,也不知被谁给吃了。”
一句话,身后顿时没了声响。
“你若喜欢,叫厨房再做些,受了伤该好好补补。”姜未眠随即又道了一句。
轮椅陡然停下,一张糯糯的圆脸凑了过来,满眼得意地弯着,“属下就知道,主子最疼属下了,不过……”
她还是有些膈应那个黎津,分走了主子的注意力,“主子过了年该有十三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主子得注意跟黎津之间的距离,要是被有心人瞧见,又有闲话可说了。”
她说这话,虽有私心成分,也不全然都错,哪怕是个侍卫,主子也得保持距离才行。
“好~听你的。”
许是刚病了一场,精神头略显不足,这会儿不管谷瑟说什么,她都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