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猎前,姜未眠除日常练习骑射外,最多便是歇下来的时候,听一听从各处传回的消息。
在这期间,尚留京中的苏瑾遥,偶尔也会借着看望皇后娘娘的由头,去看看她。
宫内发生的事,她已有所耳闻。
当得知苏牧在朝上提出那样不合理的要求时,当天晚上便冲回苏府,当着一众下人的面,使劲儿揪他耳朵,丝毫不留半点情面。
在她的逼问下,苏牧不得已只好坦白,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姜未眠自己决定的。
也是这时她才知道,小小年纪的外甥女,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手伸进了朝堂。
那时,她就想进宫劝眠眠收手,未免她越陷越深,却被匆匆赶来的赵之舟和小叔子拦下。
苏牧也在一旁劝她,说姜未眠不是小孩子,至少她的心智,已经成熟到一般人无法想象,要是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只能是——智者近妖。
她想为镇国公报仇,也有能力这么做,既然如此,何不放手一搏?
最终,苏瑾遥还是被他三人合力劝了回去。
因春猎,赵之舟干脆推迟了返回邺城的打算,就想看看这个外甥女,到底能给他们带来多少惊喜。
可即便他们将眠眠捧上了天,苏瑾遥心中还是没底,隔三差五就会带着赵缦缨进宫。
直到她亲眼瞧见,几年前还在跟前撒娇的孩子,费力地爬上马背,一次又一次被战马掀翻后,又一次一次锲而不舍地试图去驯服烈马时,那一幕看的她眼眶微红。
她也是有孩子的人,若是她的琳琅也像眠眠这样,她的心该有多疼。
苏牧他们总说眠眠智者近妖,要是爹娘健在,她又何必费劲气力地去谋划,说到底,不过是报仇的信念支撑着她罢了。
“眠眠,都练了一上午了,快来歇一歇。”眼见头顶的暖阳朝正中央移动,苏瑾遥压了压发红的眼角,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让她和缦缨都赶紧停下来休息休息。
赵缦缨见大伯母与皇后娘娘同来驯马场,乐呵呵地过去打了个贫嘴,惹得苏瑾遥差点伸手揍她,这才罢休。
“皇后娘娘,您看眠眠表姐,小马驹不要,非得选匹烈马。”那烈马是那么容易驯服的么,每回差点从上头摔下来,谷瑟都得瞅准时机接住,以免摔伤。
这一上午,想必谷瑟的手臂都快累瘦了。
赵缦缨喝了口凉茶,擦擦脖间的香汗,知道找大伯母,大伯母会帮着眠眠说话,便去找皇后娘娘。
瘪着嘴,巴巴的,不等姜未眠靠近就听见了。
“缦缨说的有理。”瞧她撑着拐杖走来,谢荏苒点点头,顺着赵缦缨的话道。
她又不是上战场,何必去选匹烈马,春猎场上比得可是箭术。
“娘娘,”姜未眠放下拐杖坐过去,沏了杯醇香浓厚的香茶递过去,见她接了,娓娓道:“短短两月,便是仁曦不吃不睡,怕是也跟不上旁人的箭术,自然得从其他方面着手。”
以她现在的实力,想要驯服小马驹的确不成问题,但关键是,小马驹在春猎中非但不能给予她助力,反而有可能会给她拖后腿。
战马就不同了,只要拿下,便能事半功倍。
谢荏苒抿了两口茶,就知道根本劝不动她,“你啊你,反正本宫是说不动你的,自己看着办吧。”
私心上来说,她也想让姜未眠赢得春猎头筹,这样至少她自己能有保障,至于滞留京郊大营的姜家军,除了她根本不听其他人的,那块令牌给不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名正言顺的名头。
皇后不再插手她的事,专心打理后宫,顺带隔岸观火,看着贵妃与沈昭仪整日明争暗斗,苏青离开后的这些日子,倒也不算难熬。
过了午休时间,便拉着满眼担忧的苏瑾遥离开,这种时候,相信比什么都重要。
休憩片刻,姜未眠再次来到白色战马身前,毫无畏惧地对上它黑曜色的眼睛。
抬手间,战马已经开始呼哧着张开嘴,只待等她爬上来,就将她再次甩下去。
从它的眼神中,姜未眠看出了它对自己的不屑,缓缓吐出一口气,出乎意料地将手放在它长长的鼻尖上,并未急着上马。
天旋地转间,与战马对视了近一刻钟,站在不远处,准备随时上前的谷瑟都忍不住揉了揉酸涩不已的眼睛,更看不明白,主子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你一骑绝尘,你以后就叫白尘吧。”
原来她站在战马身前这么久,只是在想该给它取个什么样的名字。
她顺着白尘的鼻间,指尖缓缓上移,下一秒,谷瑟就跟眼花了似的,居然看到那匹白马低下了头,似乎很享受公主的抚摸。
摸到绒绒的耳朵,两只小耳朵不时动两下,嘴里发出阵阵呼噜低鸣。
姜未眠忍着左脚的无力,独自一人,在白尘一个不注意地情况下,翻身上马。
不同以往,不等谷瑟赶过去,准备接住即将被摔下来的人,白尘回头看了眼坐在背上的少女,意外地安静下来。
随着姜未眠轻踢马肚,没多久,竟开始哒哒往前走了几步。
这一幕,看的谷瑟与赵缦缨同时张大嘴,分外不可思议。
在那之后,早上练习箭术之前,姜未眠都会先去一趟马厩,亲自给白尘更换草料。
白尘也开始慢慢地接受这个新主子,与她越发地亲近。
春猎前三日,白尘已经能够跑起来了。
战马不愧为战马,在训马场跑完一圈花费的时间,仅为普通马匹的一半。
“吁——”
跑完一圈,姜未眠虽喘着粗气,状态倒还不错,如此,面对春猎多少也能多点把握。
谷瑟将人从马背上抱下去,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汗,趁四下无人,低声禀报:“公主,方才有人来报,说新进宫的那位昭仪娘娘,可能有喜了。”
公主前不久才提醒她子嗣之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动静。
姜未眠面上波澜不惊,擦完汗,将白尘牵回马厩,拄着拐杖坐到轮椅上。
路上一言不发,直到回到怡和殿,关上了门才问:“消息属实么?”
谷瑟摇了摇头,还不太确定。
“若真有了孩子,本公主岂不就要兑现诺言,助她坐上嫔位?”
她找的是棋子,可不是给自己找仇家,沈幼宜要真有了孩子,且平安生下的话,转眼第一个就会来对付自己。
“派人打听清楚,看看她是否真的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