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姜未眠所言,晋武帝在得知贵妃擅自将她的名字加进太子小选的名单后,立即命人将其抹去。
他最明白沈家是何打算,又岂能让仁曦入沈家阵营,更何况,沈家与姜家之间还有一个死结未能打开,如此就不更能让沈家这么做了。
萧承锦在得知母妃将姜未眠加进小选名单后,进学时,扬起的嘴角就没落下过,然而,还不等他高兴多久,便听闻父皇将名字抹去的事。
自幼没有顶撞过晋武帝的人,头一次因这件事冲进了御书房。
“父皇,您为何要抹除姜未眠的名字!”
晋武帝啪的一声搁下笔,见他进了书房,不知尊卑,还用那样的语气对自己,看向这个儿子的眼神中毫不掩饰对他的嫌恶。
“为何?仁曦是你妹妹,你说朕为何!”
“可她不是亲妹妹。”
只是养女,怎么就不可以了。
“那太子又为何执意要将仁曦的名字添上?”
“儿臣心悦于她。”
话落,书房内一阵死寂。
良久。
“你要娶她为太子妃?”
“是。”
萧承锦没有丝毫犹豫。
可他的坚持,在晋武帝看来却似一个天大的笑话,“太子妃?呵呵!沈家不是早已替你决定好太子妃了么。”
那些人怎会轻易地让太子妃的宝座,落入旁人之手,就算现在打上了仁曦的主意,最多也只可能是侧妃,他依靠沈家,才能数年如一日,稳稳地待在太子宝座上,又怎敢轻易得罪他们。
萧承锦哑然。
毕竟父皇并没有说错,早在多年以前,太后他们就已经打上了太子妃这个位子的主意,寻常时候也会有意安排他与予棠培养感情,可这么多年过去,若真能培养出感情,早就成了。
他喜欢的,一直是那个唤他“太子哥哥”的小丫头。
“既然无法反抗他们,那也就别再奢求什么。”晋武帝冷斥一句,继续批手边的折子。
徐全一看,赶紧请失魂落魄的太子出去,免得再去惹皇帝生气。
“太子殿下,容老奴多句嘴,沈家的手伸的也未免太长了,于您以后,不利啊。”若皇上以后不改变心意,太子继承大统之后,还要像现在这样一直受沈家牵制?
萧承锦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知道父皇是想让他去跟沈家翻脸,一旦他与沈家离心,沈家也就别再想翻什么风浪,而他也彻底废了。
沈家于他,是一把双刃剑。
“多谢徐公公提醒。”他苍凉一笑,转身离去。
徐全瞧着那抹孤寂的身影,浓浓地叹了口气,太子是个好的,偏偏却是沈家人,而皇帝最讨厌的恰恰就是沈家。
这是个死扣啊。
——
小选之日,京中各家贵女齐聚宫中。
今日虽说是太子小选,贵妃做了个脸面,想着二皇子也不小了,若能挑个合眼的,也就一并选了。
此事,皇上没意见,皇后就更没意见了。
作为掌权的后宫之主,谢荏苒再怎么看他们不顺眼,也得给她三分薄面,帮着她挑看挑看,但是实际上,就是去看戏的。
自己看戏不够,还要拉上姜未眠一起,看看贵妃能给太子选中什么样的人。
原本应该出现在小选名单中的人,却成了帮着挑看未来儿媳妇的人,沈琼婳因此恨不得气出内伤,偏偏还什么都不能说。
下晌午,用过午膳,众贵女齐聚御花园内的八角亭。
姜未眠与皇后抵达时,打眼就见人群中亮眼的几人,有诸如谢沈这样的世家嫡女,也有些名门望族,高官重臣家的千金。
百花争艳,也莫过于此了。
看得出来,沈家这回是下了血本,也看得出有多少人是依附沈家的。
姜未眠抵着下巴,瞥向比皇后来的还要迟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与她调换了个儿呢。
“皇后娘娘来得还真早,看来对咱们太子,也颇为上心啊。”
贵妃一来就阴阳怪气,皇后也不甘示弱,啜了口茶,波澜不惊地笑着回:“对太子,那当然得上心,当然,除了太子,也别忘了咱们的二皇子。”
顺便替二皇子选妃,可是沈琼婳自己提出来的,怎么现在就将人抛诸脑后了呢?
沈琼婳语塞,施施然落座后,懒得再跟皇后打嘴仗,懒洋洋地抬了抬手。
小选之前,首先考察的就是琴,棋,书,画。
所以入宫还不是第一步,接下来才是,只有四项都通过了,才能正式进入小选行列。
进行考核时,太子和二皇子也能通过附近的假山,看到这边的情况。
只有小选的时候,才会出场。
琴棋书画,是每位高门贵女自小的“必修课”,自然不存在过不了的情况,看的就是谁更胜一筹,以此在各位娘娘面前留下印象。
“仁曦不参选,着实是可惜了,本宫还想见识见识公主的琴棋书画呢。”沈琼婳哀叹一声,说不出是庆幸多一点,还是遗憾更多一点。
反正眼下的发展,早已与姑母的想法背道而驰,她也不必假模假样地去交好。
“贵妃还是不见识的好。”皇后站在姜未眠那一边,自然要帮着她说话。
“娘娘此话何意?”
“仁曦的琴棋书画啊,怕是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还是莫污了贵妃的眼吧。”
众所周知,姜未眠曾离奇失踪了三年,加上镇国公府的变故,能安安稳稳地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能接触到琴棋书画这些东西。
便是从前,按照镇国公的脾性,也绝不会强迫自己的宝贝女儿一定要学这些。
沈琼婳此举,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皇后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了,可她的退让,却勾的贵妃越发肆无忌惮。
“前段时间,皇上都让公主去书房看书了,必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哪像皇后说的那么不堪了。”
沈琼婳不依不饶,议程进行到书法这一项时,非得让姜未眠也去露一手,让她们开开眼界。
皇后被她央求的心烦气躁,扳着脸就要离开,反被一旁的人及时按住。
姜未眠笑着看向针对自己的贵妃,毅然决然地受了这个邀,转动轮椅来到亭外的长桌上,收紧袖口,点了墨。
落笔恢宏,自成一派。
且不提她写的好不好,单就气势上面就要碾压一众人等。
她落笔,众人恍然惊觉,自己居然在不经意间出了一身虚汗,也不知为何,方才竟有一副金戈铁马的画卷跃入眼前。
姜未眠搁笔,待墨渍半干,命谷瑟从桌上将宣纸举起,众人看过去,诧异不止。
因为她们脑海中浮现的画面,真被她画了下来。
落日之下,黄沙,狼烟,飞奔的战马,厮杀的将士……
落日之上还有一行苍劲有力的小字: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