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噩梦了?”
容见的嗓音很温和轻柔,传进了耳朵里,容胭理智一点点回笼。
她轻抚了眉间:“哥哥还是给我找个心理医生来吧。”
容胭有着极其严重的失眠症,不易睡着,睡眠浅,睡着了就容易做噩梦。
梦中都是她阴暗的过去,她不愿意面对的,可好像有什么,一直跟她抵抗着,试图让她去揭开自己那阴暗的一面。
“先喝药。”容见声音很轻,把旁边的一碗药端了过来,药味即刻间充斥着鼻间,刺鼻,令人不喜的味道。
容胭没有配合,她往旁边避开:“我不想喝,没什么用,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怕是时日不多。”
她神色颓靡:“是在回报我当初怎么对待自己的,现在就怎么对我。”
“别说丧气话。”容见手一顿,眸色沉了沉:“聘请了国内医术口碑最好著名的中西医给你看过,轮流给你检查身体,中医需温养,能把身体调养好。”
容胭没动,容见的话也对她起不了动容分毫,在哥哥面前,她放下了自己虚假温柔的面具,恢复了几分娇憨和天真。
任性的,就是不想喝一口,她眼避开,安静地靠着吊椅,身上渐渐笼罩一股死气。
如果不是人活生生在自己面前,有呼吸的,容见真的差点以为,她没了。
眸色闪过痛色,容见捏紧了瓷碗,手上力度紧了几分,他尽量没让自己情绪外露。
“阿胭。”他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就像小时候一样,哄着即使面对死亡,也没放弃过的妹妹:“别放弃了自己。”
“听哥哥的话,把药喝了,好吗?”
容胭还是没动,靠着靠垫眼眸轻敛,脸色白的像纸。
容见喉咙哽了下,微微苦涩:“你如果都放弃了你自己,岂不是让那些看你不快的人大笑,你死了,他们才高兴。”
“尤其是…父亲。”
浑身笼罩着死气的人,眼缓缓一动,一双美眸转了过来,锐利的,锋利,渐渐染上冷戾。
容见神色稍许的一松:“父亲可没死,逃到了A国,追过去的线人提供回来的消息,他进了铩羽堂。”
“他在想着怎么回来,亲手解决了你,你不恨他吗?他都没死,谁有资格让我的阿胭付出性命?”
“谁都没有资格,父亲他,更不配。”
修长的手,伸过去,将挡住容胭侧脸的一缕发丝,轻挽到旁边。
右眼下的泪痣,是如此分明的显眼,添加几分脆弱感的美。
这个方法奏效,费了点口舌,容见终于哄着他的妹妹,把药喝下了。
他紧绷的神色,也渐刻的舒展。
“药苦,但阿胭要记住,什么苦都吃过,不过是跟死神争一条命罢了,你只要好好的活着,活的比谁都要健康。”
这药,有安神的效果,容胭喝完,很快就睡着了,看人安安静静的毫无防备。
容见满眼心疼,目光微红:“我的阿胭,一定可以好好的活着。”
这话,像是安抚催眠自己,也像是对已经睡着的容胭说的。
避免着凉,容见把人抱回了房间,薄被盖着,见她安静的睡着了,没做什么噩梦,容见才离开了房间。
炎热细碎的日光从落地窗折射进来,只是没能将客厅内阴冷的气息驱散。
盛阔仰躺在沙发上,身前茶几上摆了打开的笔记本,界面是浏览网页版,搜索框上,只有三个字,向日葵。
他在查看向日葵的种植日常护理方法。
“盛少爷,午餐时间到了。”
管家身影出现,态度恭敬有礼,规规矩矩,还是那身西装革履的正装。
盛阔余光扫过去,只觉得碍眼:“你衣服太难看了。”
管家一怔,低头看了眼,面无异色:“多谢赞扬,但这是工作服,我觉得挺好。”
不用多花一分钱的工作服,就是挺好。
近一周多的时间,这位盛少爷,看什么不顺眼,什么都能挑出点毛病,管家习以为常,练就了一副面不改色的情绪,说鬼话。
盛阔的目光是冷的,阴郁之色浮现眼底,他保持仰躺的姿势没动。
管家重复提醒一遍:“午餐时间到了,还请您移步到餐厅。”
盛阔依旧没动,但目光却是再次看了过去,盯了几秒,他忽然问:“你婚配了吗?”
管家不明所以,如实说:“谢谢盛少爷关心我的终身大事,我一把年纪了,就不考虑这个了。”
所以,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孤家寡人。
盛阔突然笑了,他慢慢起身:“真可怜。”
留下一道修长冷郁的背影,管家:“?”
归根结底,管家见这位爷心情不太好,又准备挑他的毛病而发出的犀利带毒刺的言词。
餐厅在客厅的旁边,走几步拐个弯就到,碍眼的保镖寸步不离地跟着。
气氛说不上和谐,盛阔随意坐下,那双狭长的桃花眸,微微掀了掀,桌上饭菜丰盛,荤素搭配营养菜式,是别墅内的营养师专门搭配的,更有专门的厨师,做出来的饭菜几乎每天都不重样。
盛阔没什么胃口,他吃了几口就不太想动筷子。
“盛少爷,我觉得您还是把饭吃完,不然大小姐会不高兴。”管家在旁边安静地提醒。
烦闷扯了下领口的盛阔,他穿的是黑色的卫衣,一整套都是黑色的,跟他身上阴郁的气息,极为搭配和谐。
领口两根绳子,连着卫衣帽,被他扯了下,一边长一边短,卫衣帽就歪向旁边。
他往身后背椅一靠,眼神看向了孤家寡人老管家:“我现在更可怜你,一把年纪的孤家寡人。”
管家低眼:“谢谢赞扬,我会尽量做的更好,盛少爷不用可怜我,我退休了还是可以领退休金的,大小姐人很好,不会亏待我这个孤家寡人。”
盛阔:“……”
空气有些静,身后保镖感觉空气的温度都下降了。
他们只能看到背影,没看得见盛阔的神情如何,就觉得他此刻又要开始暴躁了。
管家像是察觉不到似的,末了补充:“我有个孙女,她会孝顺我的。”
“哦,有个孙女?”盛阔薄唇兀地勾起一抹恶意的弧度:“正好,我看上她了,把人送过来,我要跟她私奔。”
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管家眼中的愕然之色,盛阔笑意深了深,眸色幽暗不明:“怎么,不愿意?”
管家:“倒不是,我怕大小姐不会同意,毕竟我这孙女刚满月。”
这要是当女儿养管家指不定都不同意,还想跟他的孙女私奔,绝无可能的事。
“……”
空气再次安静了。
呼吸静落可闻。
虽然都知道盛阔脾气古怪,时常暴躁,但当众要跟管家的孙女私奔,人都没见过,就说看上对方了,这怕不是想惹大小姐生气?
保镖们所有的想法差不多一致,但令人意外的是,管家的孙女才满月。
这位爷还想挑什么毛病?
手中筷子转了一圈,一根掉在地上,没有丝毫胃口的盛阔,拿起筷子玩了起来。
玩了片刻,他眼神再次往管家看去:“好一个可怜的孤家寡人,你都半只脚进棺材了,等你孙女孝顺你,你已经嗝屁了。”
这话无情,暗讽,挖苦,挑毛病。
管家默,没有反应,平静的很。
这话够毒,但影响不了他分毫,管家也很清楚,这位爷时常挑他毛病,他木头人杵在旁边,很快觉得无趣的,这位爷便会放弃了对他的挖苦,毒话连篇。
他尽职尽责的提醒:“盛少爷,饭菜凉了,还是要趁热吃。”
“我不想吃,难吃死了。”
他一脚踢开了桌子,价格不菲的黄花梨木做的桌子,分量重,并不是轻易一脚就能被踢的动。
一脚下去,盛阔的确也没踢的动,脚却扭到了,他只皱了下眉。
桌上的饭菜,凉了,一丝未动,盛阔坐在椅子上有半个小时,管家絮叨,他置若罔闻。
起身离开,走路有些慢,落在几人眼里,那姿势有点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