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受伤了。”
说话之人捏起她的手,掌心果然一片血丝。
司无瑕连忙缩手:“多谢大人提醒。”
原是不疼的,被这么一提,火辣辣的痛感反倒是愈演愈烈,在掌心不停翻滚。
真真是疼极了……
握成拳的右手被藏进袖子里,却未能逃过某人的眼睛。
“随我来。”
“?”
司无瑕抬起头,发现那人已然从身侧经过,诸多推辞到了嘴边却为时已晚。
“……”
二人一路无言。
偌大的丞相府也让她好生开了一次眼界。
比起冷冰冰的皇宫,竟觉得这里也不错,没有那些尔虞我诈,也没有要苦等的人。
司无瑕面无表情的看着掌心已然干涸的血迹。
下一刻——
如雪的粉末洒了下来。
她眨了下眼,一条莲纹白绫便覆在上面,被两指牵引着,一圈一圈的缠绕。
不过片刻的功夫,右手便被白绫裹得严严实实。
莫非……
他带我来此,就是为了包扎?
司无瑕忍不住偷瞄,觉着很是不可思议。
还没从被颠覆的印象中走出来,便听见对方语气清冷的问:“你,认识盛景安?”
这话问得她当场愣住。
偷瞄的小眼神也正巧被逮了个正着。
见对方的神色露出‘果然如此’的细微变化,司无瑕连忙否认:“大人误会了,上回在酒楼……是我与三皇子第一次见。”
说完这句话,一股无形的压力便笼罩于头顶。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注视,却不敢抬起头来,直视那双可以穿透人心的眼睛。
若猜得没错……
这人十有八九是在怀疑她与盛景安的关系。
毕竟她是司家的女儿,若与皇子关系匪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皇位与兵权。
但没想到,她苦等了半天,愣是没等来下文。
再抬头,那人竟走远了。
被白绫裹住的右手早已没了痛感,还泛着阵阵凉意。
司无瑕轻轻握住右手,环视了一眼四周,发现丞相大人的寝殿外铺设了许多药草。
自己手上的药粉,是大人亲手晒制的么?
以往竟看不出……
“小姐。”
身后突然站着一人,恭敬的抱拳行礼。
司无瑕记性不算差,一下子就听出对方的身份,很诧异她为何这个时候出现。
白衣女子直起腰板:“边疆战事再次告捷,不久后,大将军便会班师回朝。”
“胜了?”
司无瑕有些诧异。
倒不是不知边疆的战事会胜,而是这胜得有些太快了。
“不过……”
白衣女子犹豫道:“西域那些人狡猾至极,大将军担心事情有变,便命二公子他们留在那里驻守,恐怕不能回京了。”
这点倒是没变。
司无瑕心里有了些许安慰,看了眼不远处门户紧闭的寝殿,转身走出院子:“边走边说。”
“是。”
白衣女子紧随其后。
此人非是报信的杂役,而是大哥安排的书童,皎月。
大抵是之前落水一事,让大哥心怀芥蒂,怕她在这偌大的相府里陡生意外,便派了一个护卫在身边,平日里只潜伏在暗处。
“小姐。”
皎月看了一眼远处的寝殿,压低眉眼道:“大公子说了,不要与丞相有过多来往。”
果然还是为了这个。
司无瑕轻抚手上的白绫,不紧不慢的说:“你与大哥都太过紧张了,殷深再急功近利,眼下也没理由要对我不利。”
反倒为自己上了药,这也太不像他了……
见眼前之人的心思并不在此,皎月努了努嘴,终是什么也没说的退回了暗处。
……
翌日正午。
随着一声‘就到这里吧’,正录殿内的学生纷纷起身与夫子道别,然后陆续离开。
司无瑕原想跟着同窗走,好趁乱将某人甩掉。
但仔细一想,如此日日躲避也不是办法,原本不招摇的,被这么一折腾反倒变得招摇。
索性与他说个清楚。
所以出了殿门,她便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横竖都有军营出身的皎月在暗中跟着,盛景安一个武艺不精的,还不能把她如何。
果不其然。
盛景安一到无人之地,便追上来搭讪:“无瑕,我是真的有话与你说……”
“那便说吧。”
司无瑕挑了块干净的石头,顺势坐下来。
盛景安一时没料想到。
原地怔愕了许久,才紧张的开口:“我……”
话音刚出,眼前的小姑娘便慢条斯理的理了理红裙:“你是不是想说……那日在酒楼见我的第一眼,便倾心于我了?”
“!”
盛景安眼里闪过惊讶。
不等他反应过来,司无瑕便冷笑了一声。
随后起身走到他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是司家的女儿,能够继承那个位置的皇子,哪个见了我不欢喜?”
这!
盛景安急忙解释:“我并非是为了那个——”
话还未说完,两人皆看到不远处的两个女同窗,正有说有笑的朝这边走来。
下一刻——
那两个女同窗便瞧见了他们,当场吓得花容失色,直接定在了原地,动也不敢动。
随后飞快的行了一个礼,又飞快的跑开了。
司无瑕冷眼目送那两人,声音清冷的说:“我知你不完全是为了那个位置,但一见倾心就算了,至于为何,三殿下的心里比谁都清楚。”
“而我……”
她从容的往回去的路走去,“以前未曾心悦过殿下,现在也不会,日后更不会。”
不……
不该是这样的。
盛景安死死握着双拳,冷汗从颊边不断滑落。
心中仍留有一丝侥幸。
可就在他准备回头时,耳边传来那个声音最后的弥留:“殿下和司家的女儿走得这样近,你猜太子殿下会如何想,满朝文武会如何想,圣上又会如何想?尤其是丞相大人……”
最后四个字,令盛景安一下子僵在原地!
他们之间的距离,因那个存在而瞬间变得遥不可及。
殷深……
又是这个殷深!
若非他在朝堂上左右,悠然又岂会嫁给太子!?
如今又想来阻碍我和无瑕!
说到底……都是因为我没有权力罢了,若太子之位是我的,若天下都是我的,他一个小小的丞相又能耐我何!?
盛景安忽然低笑起来:“凭什么啊……”
你们一个个都在帮盛景渊,可我却什么都得不到。
这不公平……
偌大的花园逐渐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衣着莽纹锦袍的男子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原地,走向昏暗的花园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