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顾明忆又如何?我只知道,你是巫神为楚国择定的明主。”
是需要她用一生去效忠的君王。
“我不明白,你风餐露宿,披星戴月,寻觅三年无果后,为什么还要坚持?”楚云韵一个挥袖,窗帘便不会再随风摆动,一举隔绝了马车外凛冽的寒风与缠绵的飞雪。
他仅能望见的天空,被强制性的缩小在了这辆“十分宽敞”的马车中,挣脱不得。
谢衡将怀中的长剑,抱得更紧了。
见他沉默不语,她以为这是内心坚持有所松动的现象,于是她进一步刺激道,“又或者,你想寻找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在这个世界,也说不定,否则——”
“不,我已经找到她了。”
也正是她,亲手将他送进了,这座名为权势的牢笼。
将姬染月那时的神色,在脑海中回放了无数遍的谢衡,终于确定了三件事——
一、姬染月便是烬欢。
二、她不愿意再与自己纠缠一世。
三、她的身边有许多同他一样觊觎她的男人。
为了能再次占有她,他必须有掌控这个世界法则的能力。
修仙世界,人人渴望成仙,他便是最强的仙君。
而这个世界,人人都渴求权势,那么他,便要做那个,一统天下的君主。
“云湘君,我不会再逃了。”这是他第一次,眼底了有燃烧着的,宛如冰封千里之下,滚烫迸溅的熔浆一般,暴烈开来的野望,他说,“从今夜起,我便是顾明忆,是楚国唯一的君主。”
……
“公子,公子!王宫不可纵马啊!”
“滚!”洛玦歌一路纵马至宫门口,不顾侍卫的阻拦,疾驰至清池殿外。
雪花落在少年的肩头,落在园中枯败的林木间,落在溅血的霜白秋菊上,却仍覆盖不了一地尸海间,汹涌的血色。
“公……公子……”随行的亲卫想说什么,但他看见少年沉郁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水的面容,就什么也不敢说了。
少年目不斜视地跨过一地的尸体,来到宫殿厚重的木门前,他抬手抵在门环上,却蓦然失去了推开这扇门的勇气。
他在恐惧。
“公子……”亲卫欲言又止,“万一此处仍设有埋伏——”
他提醒的话语还没说到一半,洛玦歌已经决然地推开了木门。
殿中空荡荡的,而且光线而昏暗,因为有一侧的烛台全部倒地了,昏黄的灯火明暗不定,令桌案前相拥倒地的两个身影霎时多了几分凄绝的氛围。
但这并不唯美,对于洛玦歌而言,这或许将会是他此生最不愿见到的场景。
疼痛就像野兽,扑咬撕扯着他的心脏。
“父王,母妃!”他的嗓音嘶哑得像被刀锋割破了一般,他仓皇跪地,颤抖着的指尖缓缓抬起,,探了探两人的鼻息。
而回应他的,只有空气中冰冷彻骨的寒意。
“公子,究竟会是谁,杀了王上和熙夫人?”亲卫一边警戒着四周,一边试探性地问询道。
“我不知道,但这座王宫,一定有人知道,尸体余温尚存,那个杀人者,说不定,就隐藏在这座王宫的某个角落,窥伺着这一切。”洛玦歌的面容上看不出有似毫崩溃或是疯狂的模样,他冷静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他的心脏有多抽痛,他的大脑就有多冷静。
“你留在殿中,保护好父王与母妃的尸体,另外,搜寻一下这个殿中,是否丢失了什么物件。”
“吩咐下去,王宫所有宫门禁闭,一只苍蝇也不要放过,至于其他人,随本公子一同,将整个王宫,翻它个底朝天来,不得放过任何一丝角落!”
“诺!”军队如潮水般四散开来,迅速蔓延至整个王宫。
此时,洛玦歌正要离开清池宫,却在走到院门时,停了下来。
他盯着园中依旧开得茂盛的秋菊,眼底积蓄的杀意,浓郁得快要溢出来了。
“别让本公子重复第二遍,滚出来!”
菊丛中有了细碎的响动,一个快要被雪完全覆盖的人,一个踉跄滚到了洛玦歌的脚边。
那人仰起头,满目惊惶,“别……别杀奴,奴什么都看见了,什么都看见了!”
洛玦歌看他的装扮,应该是今夜负责清池殿守夜工作的内侍。
此人身躯孱弱,无一丝内劲,不可能是他杀的人。
“说,你都看见了些什么?”
“奴……奴看……看见了……”面对洛玦歌寒凉入骨的视线,那名小太监舌头直打结儿,偏偏越紧张害怕就越说不出话来。
这小内侍估计快要被吓傻了。
洛玦歌眉心紧皱,忍住了一脚将他踹倒的冲动,决定换个问法,“那本公子问你,王上今夜最后召见的,是何人?”
“奴……奴不认识,只听见什么公主……但那人是奴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比……比后宫的所有夫人,都好看!”
洛玦歌从未有一刻像今夜这般,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冰封了一般,寒风像刀子一般,将心口捅了个大窟窿。
“姬、染、月!”
“哈欠!”姬染月今夜穿得单薄,被风雪一吹,整个人瑟缩了一下,满身环佩叮当。
她将能带走的宝贝,全都揣在了身上,此刻的她,满头珠翠,艳光粲粲。
偏偏就忘了,给自己再加一件外袍。
她用某种渴望的目光,望向了一旁浑身散发着滚烫热气的白起小哥哥。
奈何某人完全没get到她的渴望。
“主公,有一拨军队向此处靠近,我们必须赶紧离开!”
“好的。”她这一出国库,眼皮就开始不安分地跳动着。
有一种随时都有可能翻车的预感。
“走!”白起领着她,一路游走着,靠近了宫门。
“戒备这么森严,我们是直接杀出去么?”姬染月凑在白起耳边,低声问了一句。
“杀出去,很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这是……洛玦歌的声音。
她尚未反应过来,一只箭羽破开风雪,朝姬染月的后颈处射去,却被白起用手掌握住了,箭身擦破了他的皮肉,血液一点点,浸透了整个掌心。
“白起,你没事吧?唔——”姬染月被单手拦腰抱起,一个猛冲向宫门口,绞杀了一名骑兵,夺马便狂奔向街道。
“追!”
洛玦歌眼底,似有无数血色炸开。
一拥而上的骑军,搭弓射箭的弓军,都对这两人,起不到威胁。
白起一心纵马,负责杀人的,反而是使用了天阶技能卡“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姬染月。
她究竟骗了他多少,他直至今夜才知道,她原来会武,且武艺超群。
“姬染月!”少年白马银枪,一人当先,不断拉近着与她的距离,“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我的父王与母妃?回答我啊!”
最后四字,穿透了漫天风雪的阻隔,在姬染月的耳边炸开。
她的长剑,正穿过一位士兵的腰际,血花溅上了她飞扬的发丝,她回眸一笑,眼底满是肆意与讥讽。
刺得他的双眼都睁不开了。
“胤灭周的那一日,就该想到今夜之乱。”她夺过凌空而来的一只流矢,对准了少年的咽喉,锋芒的箭尖与她柔软的语调,形成了一种极矛盾的冲突美,“洛玦歌,你知道吗——”
“你这一生,最不该做的,就是救下跃下城墙一心求死的我。”
姬染月腕间扭转,箭尖偏移了一寸,箭羽如流星般,撕开了漆黑的夜幕,以催枯拉朽之势,破开了他坚硬无比的银甲,直直盯穿了他的肩头
“如果还能有下一次,别太天真!”
轰得一声,少年由于惯性一个后仰,从马上摔落至雪地上,雪花落在了他的眉骨间,映衬着他眼角的那一滴泪,比肩头前汨汨涌出的鲜血,还要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