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是最看重出生门第的。虽然,何宴舒已经与沈吟夏结婚,但是他一次都没有踏进过沈家老宅。当初,沈吟夏把两人结婚请帖送到老宅来时,沈老仅是瞥了一眼,让她放下就没再说这件事了。
沈吟夏知道爷爷看不上何宴舒,加上沈老势力的性格,故而她也未曾带何宴舒回来过,怕他受伤害。
今日听见父亲让自己叫她回沈宅过年,还是有些犹豫的。不过想过他一个人,还是打了这个电话。
沈吟夏一直站在大门口等着何宴舒。沈灼让她进去,说他来了管家会带他进来的。
她不走。
沈灼劝不动她,就是好自己先进去了。
何宴舒出现沈宅门口,她欢喜地走过去。等他下去,挽起他的手正往沈宅大门这边来,抬脚还未踏进去就被管家伸手拦了:“小姐,老爷说了。让何先生走侧门进屋。”
何宴舒转身就要走,被沈吟夏拉住:“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分什么正门侧门?”
管家不让:“小姐,这是老爷交代的。”
何宴舒抽出沈吟夏的手,转身就往回走。沈吟夏拉住他:“宴舒。”
这时沈涛走出来,斥责了管家几句,他才让开。
沈涛还破天荒地还给他解释了两句。
沈吟夏挽着何宴舒的手臂走进去,沈家其他的人纯粹当他是透明人,偶有的眼神头来除开轻蔑便是不喜。
他坐立不定,自己像是被关在了一间牢笼里,四面八方皆有锋利地钉子,他无处躲藏。
沈家人口不算多,沈老仅有一儿一女,沈涛上有一姐姐,唤沈曦,丈夫的家境也算不错,自己也是政界中人。
沈曦的女儿比沈吟夏年长,三年前嫁给了国外某富商的儿子。今年他们也被邀请到了沈家过年,所以这么对比下来,何宴舒自然入不了沈老的眼。
大家有说有笑的,他沉默且尴尬地坐在一边,自尊心作祟,即便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也会被他过度解读。
沈曦的女儿有想要回国定居的打算,他们讨论着买房的问题。他们轻飘飘地的语气像是成千上百万的钱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这些年来,他挣了一些钱,但是远远达不到豪门富豪的程度,顶多只能算是在中层阶级往上一点。
沈曦不知那股神经不对,竟然开口问他:“宴舒,你姐他们想要买房,你觉得买哪里合适?”
他声音干瘪:“不知道。”
沈老便呵斥他态度有问题,怎么能对姑姑这般冷淡?
面对沈老的双标,他是敢怒不敢言。
沈吟夏说着话为他解围:“爷爷,宴舒这是第一次见姑姑,有些紧张。”
沈曦走过来坐在沈吟夏身边,摸了摸她的腹部:“你这是几个月了?”
她笑着:“三个多月了。”
随后,她又看着何宴舒:“宴舒,夏夏这怀着孕,你日常还是该多陪陪她。我听人说你最近一段时间都是一个人住在外面。这夫妻有再大的矛盾,你也不能在这个时间冷淡了夏夏。”…
何宴舒有苦难言。
沈吟夏握住他的手:“姑姑,这些都是外面的人乱说的。宴舒只是这段时间工作忙了些。”
“这再忙啊,还是要顾家的。”说着,她又夸起了自己的女婿来。沈老听着两人之间的差距,心底对他是越发不满了。
或许是沈母教育的缘故,沈涛的两个孩子并不势力。听见沈曦一个劲地在大家面前夸奖女婿,看着何宴舒越发难堪的脸色,就连沈灼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适时地岔开了沈曦的话题,不知怎么的又拐到了谢祁韫的身上来。起因是沈曦的女儿想要回国定居,是因为国内这几年的经济发展良好,他们是想把事业转到中国来。这话题自然就带出了谢祁韫。
沈曦的丈夫说:“我与他在年前的某次经济议题会议上见过,向他提了提这件事。不过,看得出来,他对与人合作做事兴趣不大。”
她女儿看着沈涛:“舅舅,据说你跟他关系不错。要不,你去帮忙说一说?”
沈涛有些难为情,碍于父亲在场,倒也没有拒绝,说自己试试看。
他知道他们之所以突然想回国,无外乎是在家族争夺中失败了。这才想到回来投靠他们。
起初,沈曦便找过沈涛了,想要让女儿进入沈氏,不过被他给拒绝了。这让沈曦很不高兴。
沈曦口不择言,完全不把何宴舒放在眼里:“沈涛,要我说啊。你当初怎么就仓促地把夏夏嫁了。如果你当初。”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灼拦腰截断:“姑姑。”
沈曦笑了笑,也不愿收敛:“我说的又没错。我们夏夏条件这么好,完全可以。”
何宴舒把手中的茶杯用力地磕在桌上,起身就要走。
沈吟夏拉住他:“宴舒,姑姑只是在开玩笑。她没有其他意思的。”
他推开她的手,厌恶地看了一眼沈曦。
沈曦立马就叫嚣起来:“你瞪我做什么?我说的没错,我们夏夏嫁给你就是委屈了。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能娶到我们夏夏是你祖上烧高香了。”
沈吟夏说:“姑姑,你能不能别说了?我嫁给宴舒,是我心甘情愿的。”
沈曦一把把沈吟夏拉到自己身边,趾高气昂地看着何宴舒:“你就是傻。你看看人家姜棠,多会选。你呢,没选个好的不说,还捡了人家不要的。”
何宴舒大步上前去,像是要打她。
沈曦也不怕事,吼出来:“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这里可是我家。”
何宴舒抓起桌上的茶杯,用力地捏在手掌中,怒火像是他骨关节凸出来的模样。
沈灼也担心他会打人,上前挡在了沈曦的面前:“何宴舒。”
何宴舒透着卑怯与愤怒地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位人。他们衣着光鲜,妆容精致。
然而,他们的一言一行怎么就让人那般作呕,像是堆叠在一摞摞金钱上的糟糠。可他不也是成为他们其中的一人吗?
不,他不是想要成为他们。
他突然就笑了。
他成为不了他们。他成为了比他们更加面目可憎的蝼蚁。
他把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转身朝门口走去。沈吟夏推开沈曦,跑上前来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他低眉看她,是沈吟夏从未见过的眼神。
那里面有她不懂的复杂,像是一缕从黑暗之中传来的微光,又像是跌落地狱的邪肆。
几分钟后,他徐徐开口:“你要不要走?”
沈吟夏会看了屋里的所有人:“可是今天过年。”
“那你好好过年吧。”
“宴舒。”
沈涛坐在边上,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他之所以叫何宴舒来,便知道他这位嘴巴不分场合,不晓分寸的姐姐定然会让他一番好受。
沈吟夏要追出去,沈老一声威严:“夏夏。”
她止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