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卓还没搞明白这个小胖丫头到底是哪来的,妈妈已经从厨房里冲出来,直接把小丫头端进了卫生间。
楼下的暴躁呼喊还在继续,已经开始骂娘了。
文秀英赶忙出来,从掉了皮的包里翻出一张50的绿票,塞到他手上,然后直接把他踹出了家门。
老旧的单元楼外,一个戴眼镜的矮个子男生站在门口,满脸不耐烦。
“你怎么这么慢,掉坑里啦?不知道今天早上是老周的早读课吗,迟到了等着挨骂吧,赶紧走赶紧走!”
男生催促着。
严卓看着他的背影,记忆涌动,感觉很熟悉,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嘉嘉?”
“叫你爹干啥?”
“啊!没,没什么!”
朱嘉嘉没时间去思考他的反常,在小区门口拦下一辆摩的,踩着踏板麻利地爬了上去。
小胖子屁股大,直接把摩托车后座给坐满了,只留了那个放行李的铁架子给严卓。
“愣着干嘛,还不上车?”朱嘉嘉催促。
“哦,哦!”
严卓一步跨上去,刚好坐下,就是屁股有点凉凉。
“轰隆”一声,摩托车启动,向前一路飞驰。
严卓的脸吹到差点变形,与此同时,这座小县城也以一种野蛮的姿态,肆无忌惮地展示在他的面前:
老旧斑驳的楼房,灰沙遍地的街道,粗大莽直的店铺招牌,不修边幅的男女老少……
眼前所见就像一把彩色的笔,把那久远模糊的记忆,一笔一笔描摹清晰。
几分钟后,摩托车停在安余一中门口,严卓已不再是那个四十岁的中年大叔。
他的意识与这具身体缓慢融合,脑海中多了许多青春的记忆,叫他也变得年轻起来。
下车,朱嘉嘉丢下五块钱就跑,在他的带动下,严卓也凭借着这具身体的本能,撒丫子往学校里一路狂奔。
紧赶慢赶,终于踩着早读课的铃声,抵达了高二六班门口。
二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摸着墙走进教室,然后在进门的那一刻,身子瞬间绷直。
班主任周超站在前门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
教室里,50多名同学摇头晃脑,假模假式地在读书。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
两人屏气凝神走进教室,恨不得直接隐形。
周超没理会他们,背着手,开始在教室里游荡,每走到一个位置,附近同学的声音就会突然变大,神情也更专注投入,演技十分感人。
这种触电般的振奋模式,一直到老班转了三圈离开教室后才结束,一屋子人跟同时断电了似的蔫巴下来,朗朗的读书声瞬间变成蚊子嗡嗡。
严卓放下语文课本,茫然地睁着眼,开始消化自己重生的事实。
这当然不是一件好事!
自己重生前已经很成功了,失败的婚姻被一脚踢开,恢复了有钱有自由的美好生活。
这日子,是多少男人的梦想啊!
怎么就突然猝死了呢?
他想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就是昨天晚上嘴贱,当着老乡的面嫌弃安余县破败不堪。
可总觉得也不至于!
只是随口吐槽一下,就被直接安排猝死,然后重生到高中时期?
这也太草率了吧?!
严卓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可重生已然发生,他也无力改变,只能努力适应自己不再是严总,而是一个普通高中生的事实。
“喂,发什么呆呢!”同桌贺子峰见他发呆,撞了一下他。
“没什么!”
严卓情绪低落。
贺子峰没多理会,毕竟刚过完国庆,谁还没点假期综合症了!
他不多说,而是冲严卓挑了挑眉,指了指他的抽屉。
严卓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的抽屉沿口上,有一个聚满水珠的塑料袋。
袋子里是两个烧麦,旁边还有一袋牛奶。
脑子一顿,随着渐渐复苏的记忆,他瞬间明白这是什么。
“你应该吃了早饭吧?那把这给我,我今天起晚了,屁都没吃!”贺子峰盯着抽屉,两眼放光。
严卓把烧麦往里一塞,当没听见。
“我擦,你也太小气了吧!”
“管得着吗?想吃烧麦,自己买去啊!”
“哟呵!你这有情况啊!”
贺子峰的注意力被转移,故意瞥了一眼严卓前桌,笑得一脸猥琐,“你不是一直很坚挺,对人家孟小渔的关怀视而不见吗?现在怎么着,良心发现了,要谈恋爱了?”
严卓废话不多说,直接一个口吐芬芳。
“滚!”
贺子峰“嘿”了一声,撸起袖子要跟他对骂三百回合,这时却突然感知到异样,坐得板板正正。
几秒钟后,周超在他的桌边停下,敲了敲桌子。
贺子峰吓得一哆嗦,却听老班道:“严卓,你出来一下!”
严卓:???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跟在周超身后,出门前看到前桌的孟小渔投来一个担忧的眼神。
他被带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周超坐下后没急着开口,而是将一张纸推到他面前——那是国庆前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单。
严卓快速扫了一眼,在第九名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瞬间明白自己为什么被传唤了。
“严卓,你是以全年级前一百的成绩进入安余一中的,高二文理分科,你的成绩还保持稳定,是我们班第一名,这个成绩,差一点就可以进创新班了。”
“可现在短短一个月,你就下滑到班上第九名,理科班两百多名。这个退步有多大,不用我多说吧?”
周超的语气严厉,叫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侧过头来。
严卓笔直地站着,没有说话。
“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和孟小渔是怎么回事,两个人在谈恋爱是吗?”
周超直接点破,同时敲了敲桌子,发出刺耳的“噔噔”声。
这是一点要给好学生留面子的打算都没有。
严卓还是没说话,看起来像是脸上挂不住,但其实,他的意识早已经飘走了。
记忆回到上一世,他的初恋,也是在这样一次谈话后就无疾而终了,比他的心梗还突然还惨烈。
周超看他这样,觉得是自己的话重了。
出于对好学生的爱护,他不得不收敛起习惯性的严肃,又对严卓细心解释安抚,确定他都听进去后才叫他回到教室。
刚一坐下,上课铃就响了,数学老师韩正龙踩着点进来,让课代表把月考的卷子发下去。
趁着教室里一团纷乱,贺子峰八卦地问他什么事,严卓随便扯了两句敷衍过去。
不多时,一张纸条顺着他的试卷一同传了过来。
娟秀的字迹写着:严卓,老班叫你去干什么?
严卓一愣,抬头看着桌前的马尾辫,黑色头绳上有两颗鲜艳的樱桃,十分可爱。
他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