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起了片片雪花,落在地上被满地的鲜血融化。
那个叫凡凡的孩子,上半身血呼啦擦的挂在卡车的倒车镜上,腰部的碎肉一块一块的掉了下来,虽然离得比较远,但我仿佛还能听到碎肉砸在地上发出噗噗的声音。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说不出的惨烈。
所有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车外地上一滩烂肉和污血,甚至连呼吸都已经忘了。
“我的大孙子!凡凡啊!”
老头儿最先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哀嚎,然后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而他的两条胳膊,还在紧紧夹着自己孙子的两条腿。
“我的妈呀!死人啦!”
卖票的大姐被老头儿吼了这么一嗓子也终于醒悟过来,两腿一软就跌坐回了椅子上,瑟瑟发抖的抱住自己的脑袋,哇哇大哭起来。
中巴车外,大卡车直接横在了路中央。
我透过窗户看去,只见卡车司机没什么大事,只是额头被蹭破了点皮,此时正惊愕的看着倒车镜上挂着的半个身子,浑身不停的打着摆子。
这场面,饶是我和逸尘见惯了恶心的鬼怪也不禁有些脊背发凉。
“前辈,你刚才……是已经看出来这孩子命不久矣了么?”
我忽然想起逸尘前不久才说过的话,当时还以为他是故意气这爷孙俩,现在看来……
逸尘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没办法,印堂发黑还有的救,一旦发灰,大罗神仙下凡也没用。不过我救了他爷爷一命,也算是对得起良心了。”
我刚准备问逸尘什么时候救的老头儿,脑子里忽然想起来逸尘之前跟那老头儿说话的时候,抓了一下他的手腕。
“两……两位……”
背后忽然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我和逸尘回头一看,原来是中巴司机走了过来,浑身跟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怎么了?”我下意识的问道。
只见司机略微抬了下头,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哆嗦道:“你们……你们可看见了,这事儿……这事儿跟我没……没关系啊。”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中都带了一丝哭腔,显然是被吓的不轻。
逸尘回头看了下座位上被切成两段的凡凡,安慰司机道:“放心吧,不是你的责任,赶紧去报警。”
司机完全没了主意,听逸尘这么一说,连忙掏出手机准备报警,逸尘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抓住他的手腕问道:“对了,你这车有行车记录仪么?”
司机脸立马就垮了下来:“就这破车哪有那玩意儿啊,我……我……”
看他又开始有点控制不住情绪,逸尘赶紧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会给你作证的。这样,你先报警,我们下车去看看情况。”
说完,逸尘给我使了个眼色就朝着车门走去。
我瞥了一眼晕倒在座位、抱着凡凡下半身的老头儿,摇头叹息了一阵,跟着逸尘下了车。
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马路上偶尔路过的车辆,此时也已经被堵在了两头。
卡车司机见我们从中巴上下来,连滚带爬的从车上滚落下来,跌跌撞撞跑到我俩跟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不是我……不是我的错啊!他……他……突然就……就窜了出来,我……我踩了刹车,他……死……”
卡车司机是个一米八多的大汉,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可现在竟然像是个孩子似的大哭不止,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样子,估计是把我俩当成死者的家属了。
我和逸尘对视了一眼,然后安慰道:“我们不是死者家属,你先别急,你的车上有行车记录仪么?”
卡车司机猛地醒悟过来,连连点头道:“有有有,我经常跑长途和夜车,所以安了一个。”
说着,卡车司机就转身准备上车去取记录仪,逸尘却一把拉住他,说:“等警察来了再拿吧,现在你就留在这里,千万不要跑。”
卡车司机比那个中巴司机胆子大了许多,喘了几口粗气点点头,蹲在一旁抽起了烟。
他此时虽然还在害怕,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筛糠似的发抖了。
逸尘冲我招招手,顺着我们来时的路往回走了大概几分钟,然后忽然停下脚步,疑惑道:“不应该啊。”
我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不应该?”
逸尘紧皱着眉头不答反问道:“你难道忘了,咱们刚才坐的那辆中巴,好像是碾到了一块石头才导致惨案发生的啊。”
我猛然惊醒,目光顺着马路由远及近看了一遍,却根本没发现有什么石头之类的路障。
“会不会……是被崩到路边了?”我猜测道。
逸尘却摇摇头说:“不可能,你看这路两边都是土,根本没什么大石头。”
“哇呜哇呜哇呜……”
我俩正疑惑之际,背后忽然传来一阵警笛声,扭头一看,三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闪着灯停在了路边,警戒线立马拉了起来,封锁住了现场。
“过去吧,咱们是目击者,估计得去趟警局了。”逸尘抖了抖身上的雪,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到了警戒线跟前,一个二十岁左右,长相清秀的女警把我俩拦了下来:“等一下,你们俩是干嘛的?”
我指了指中巴车,说:“我们是车上的乘客,刚才亲眼目睹了车祸发生。”
“让他们进来吧。”
小女警刚想说话,中巴旁边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魁梧男子喊了一句。
“那你们进去吧,注意别破坏现场。”小女警不仅长得清秀,说话声音也是好听,做了个放行的手势把我俩让了过去。
“你好,我是县公安局刑警队的队长,廖伟东。”刚才说话的魁梧男子快步走到我俩跟前,打了个敬礼接着道:“你刚才说,你们亲眼目睹了车祸的发生?”
逸尘在京城的时候就没少跟警察打过交道,所以还没等廖伟东继续发问,逸尘就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一遍。
廖伟东听完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顿了顿他转头对小女警喊道:“特特,先把中巴上的人带到医院检查一下,现场派人看护起来。”
叫特特的女警应了一声是,接着上车和其他警察一起,把售票大姐和那个老头儿抬上了救护车。
廖伟东转身看了看两辆车的司机,说:“你们四个,跟我去警局了解下情况吧。”
逸尘插嘴道:“那辆卡车上有行车记录仪,也带上吧。”
廖伟东稍微愣了一下,然后亲自上车把记录仪的内存卡拔了下来。
“走吧,上车。”廖伟东行事风格很像常思瑞,不苟言笑,一脸严肃。
我和逸尘还有两个司机上了警车,谁都没有说话。
中巴司机此时的情绪也慢慢的稳定下来,但额头上依然是冒汗不止。
廖伟东跟后视镜看了一眼,安慰道:“不用怕,现在是法治社会,凡事都讲证据,带你们回去就是问一下具体的情况。”
普通人对警察还是有信任感的,两人听廖伟东这么一说,皆是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抹汗各自点了根烟。
警车,在路上急速的飞驰,我回头看了一眼车祸现场,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错觉,我好像看到中巴车底下,有一个黑影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