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霜降跑得急,一时不察被绊倒,一咕噜栽倒在地,被刘三婶扶起来的时候,她额头都给划拉出鲜血淋漓的口子来,一下流满了她的脸颊,但是她却顾不得那么多,她紧紧地抓住了刘大哥的手,“刘大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刘三婶儿被陆霜降脸上的表情吓到了,又想起刚才刘大哥说的话,不由急急地道,“大儿,你刚才浑说什么?阿楼,阿楼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出事?你是不是被鬼魇住了,尽在这瞎扯!没事还不回去干活去!”
其实不止是陆霜降愕然住了,就是旁边这些来蹭果子的人都是一脸惊愕的,更不用说那正在炸果子的杨翠兰,也是不由瞪圆了眼。
初始,她还是有些不信的,可是一看到陆霜降失魂落魄到那模样,再也没了往日里的嚣张跋扈,她顿时又觉得从心底升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满足感和优越感来。
是了,陆霜降能这么在家里看不起她,还不是因为晏承楼比她男人出息,不然何至于敢踩到她头上来?
现在,晏承楼要是是真的没了,那陆霜降这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这般想着,杨翠兰心中丝毫都不见悲伤,反而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报复的快感来。
她觑了眼陆霜降,扬声道,“刘家老大,你刚才说什么?说清楚了,我那小叔子是怎么回事?我们可都等着你的话的,你可别信口开河啊!难道是部队的消息传到了你家去了?这不可能啊……”
她话语里的幸灾乐祸,此时都没人注意到,一个个都把目光落在了刘大哥身上。
毕竟,晏承楼在村子里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当初别家都不肯把孩子送出去当兵,就是隔壁村有去的,最后死的居多,能活着回来还升官发财的,也就只有一个晏承楼了。
因着有晏承楼的存在,平日里他们村子的人走出去都难免叫人高看一眼的,毕竟不是谁都能做到那个位置的!
而此时,听到这样的话,不由都紧紧地盯着刘大哥,希望他解释清楚。
“有根啊,你快说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可是大事,你可别开玩笑啊!”
“是啊是啊,你瞧瞧阿楼媳妇都吓成什么样儿了,你可别浑说啊!这到底是咋的了?”
……
……
刘大哥刘有根挠了挠头,特别是看到陆霜降这副模样,也是又惊又吓,此时他咬了咬牙,在陆霜降那灼灼目光中,吐出了一句话,“我说的都是真的。阿楼,阿楼的遗物都叫人给送回来了!我这不是去忙活,然后遇上了来打听的军人,那身绿皮军装总是不会错的。一开口就问阿楼的家属,我就随口聊了聊,结果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一出。我……”
他偷偷瞄了眼怔怔然出神的陆霜降,补充道,“我这不是被吓着了。怕等下婶子她们受不了,就提前过来说一声。后头那人还落在后面,我让人狗蛋把人带过来了,应该等下就到了。阿楼媳妇,你,你要不……”
要不洗洗脸见见人?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陆霜降骤然就往地上一倒,亏得刘三婶儿眼疾手快,把她给急急揽住了,这才没叫她再跌倒一回。
“阿霜,阿霜,你别急,我……”
她倒是想说点安慰的话,可是看到了她的样子,她又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毕竟,死了男人可是大事!
谁不是靠男人顶起门楣的,这也就是开放后国家说什么妇女顶起半边天,但是说来说去,要是家里有个男人,还不是容易被欺负嘛!
要是家里有兄弟还好,能帮着撑腰,要是没有,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才好啊!得多艰难啊!
刘三婶儿其实也蛮喜欢陆霜降这样儿文文静静又懂事识字的姑娘,结果,没想到是命不好啊!
陆霜降只觉得眼前都是发黑发花的,耳边仿佛有数十只蚊子在同时嗡嗡然直叫唤,其中有个一直在提醒她,晏承楼牺牲了!
晏承楼牺牲了!
牺牲了!!
晏承楼死了!!
这仿佛是一个惊雷,骤然劈开了一切浓雾,劈入了她的心底,让她瞬间浑身就是一个颤抖,从身体到指尖,每个部位都在颤抖,抖动得仿佛不是她的。
胸口的心脏也在剧烈跳动着,身体里的每个细胞,甚至是血液里都在流淌着恐惧和茫然,就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那一刻的惊恐,又仿佛是立在惊涛骇浪里,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是正确的,因为哪儿都迈不开步子,一旦迈开那等着你的就是茫茫然的海浪绝壁。
“阿霜,阿霜……”
陆霜降被耳边的声音唤得回过神来了,她咬紧了牙关,猛然抬起了头来,眼底血丝遍布,竟是丝毫都跟往日里的温和不同,让人看了就觉得浑身发寒。
“刘大哥,我不信!阿楼怎么可能会死?他,他答应我的,他会好好的活着的!没错,他不可能死的,一定是哪儿弄错了,他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死……而且,而且,现在根本就没有打仗,自卫战还没开始,他,他怎么可能会死……”
晏承楼明明是死在抗越自卫战里面的,他怎么可能提前死?而且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死?
这不可能的!
仿佛是终于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又或者是终于找到了不合理之处,陆霜降终于打起了精神来。
刘有根嗫喏了下,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到底是没说出口来。
倒是杨翠兰见得陆霜降这副自欺欺人的模样,撇了撇嘴,“阿霜啊,你也别骗自己了,这人的遗物都送出来了,难道还有假不成?”
“你闭嘴!”陆霜降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的幸灾乐祸。”
“你……”杨翠兰被她堵了一嘴,刚要出声,就被打断了。
这时,就听得风声猎猎作响的门外,传来了一道男子陌生的呼声。
“请问,这是晏团长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