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对面的军士,自然也看出花这只花猫此时已经接近油尽灯枯。
他们都是行军打仗的好手,稀奇古怪的事情当然也见过不少。一直会隔空御物的猫,虽然让他们有些惊异,但也不至于惊慌失措。
“弦!”
那近乎催命符一般的喝令声再次响起。
“你快走!”齐谐看着摇摇欲坠的花离,急促的喊道。
原本这帮军士把全部土地庙村的人全部杀死,他们也不会浪费精力对付一只猫。
花离这次完全是可以躲过一劫的。
可现在为了救他,花离这只蠢猫竟然把它自己给暴露了。
虽然跟这只猫已经认识了八年,可是对他们彼此来说,其实也不过是刚认识没多久的两个比陌生人稍微强一些的点头之交。
“灭!”
又是一阵密集的箭矢破开雨幕,朝着齐谐和花离的位置攒射过来。
如同前面两次,箭矢飞至一半的时候,飞行的轨迹发生稍许的偏斜。
只可惜,花离这次并没有把所有的箭矢全部控制住。
准确的说,是飞向齐谐的十七八根箭矢确实被花离拦下。而剩下的那些箭矢却直直向花离的方向掠去。
方向没有丝毫的变动。
电光火石之间,齐谐立即向不远处的花离扑过去。
两根箭矢掠着齐谐的头皮飞过。
他还没来得及暗呼一声侥幸,“噗噗噗”三根箭矢便同时钉在齐谐的左肋。
“啊——”齐谐痛的大叫出声。
如果说先前三枚金钱镖让齐谐手脚有些麻木的话,那么这三根箭矢却是让齐谐痛入骨髓。
齐谐身上那件原本沾满泥浆污浊不堪的袍子,瞬间又被他的鲜血染得通红。
“沙币!”被救下花离却丝毫不理齐谐的救命之恩,低低的骂了一声。
“沙比骂谁?”齐谐恶狠狠地反击了一句,便再次咬紧牙关。
此时齐谐也顾不上跟这只蠢猫进行无意义的斗嘴。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怎么爬也爬不起来。
最后只得右臂撑在泥水里,勉强坐起来。
这姿势,就跟当日齐谐和花离在土地庙小院里坐而论道的姿势一模一样。
“弦!”
领队的命令,这次彻底成了阎王的呼唤。
齐谐把已经瘫软无力的花离拖到自己跟前,抱起紧紧的护在身下。
“灭!”
谢谢已经闭上眼睛,这次他不再抱任何的侥幸。
“吁——”
与那领队军士的命令同时响起的,是一声虽然不大、但是听起来让人心颤的嚎叫声。
这声音在齐谐身后乍然响起,激得他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嘭嘭嘭”
前面那一排军士手中被机扩拉的满如元月的弓弦,齐齐断裂。
原本对准齐谐方向团射来的箭矢,射出几步便纷纷掉落在地上。
“这是什么声音?”
对面的军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齐谐再次躲过必杀的一次攻击,可他心里却没有半分侥幸的心里。
吗的,又来一个送死的!
齐谐心里默哀。
这声如炸雷的嗓音,不是那头驴子青雉又会是谁。
“赶紧跑啊!你这头蠢驴!”
齐谐撕心裂肺的喊着。
只是雨声太大,他又没有青雉的那份功力。
这声音也堪堪只让对面的那些军士听见而已。
“刀!”
领队一声令下,军士们把手中断了弦的弓弩扔下。
“锵”再次齐刷刷地从腰间抽出佩刀。
“傻比驴,别过来!跑!”齐谐再次扯起嗓子大喊。
因为太过用力,鲜血汩汩不断地从齐谐的肋下流出。
失血过多让他开始头晕眼花。
手中的剑也开始握不住。
绝望之下,齐谐把被自己藏在怀里的花离紧了又紧。
“你勒死我了!”怀里的花离开始虚弱的抗议。
“杀!”
那些军士没有再次组成某种战阵,而是一步一步的向齐谐走过来。
仿佛此时的齐谐已经如同砧板上的鱼肉,除了任人宰割,再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嘭嘭嘭”
三声巨响,紧接着便是三声凄惨的哀嚎。
齐谐心里一片冰凉。
不用睁开眼看发生了什么,他便知道青雉——这头蠢驴——终究还是来了。
青雉如同一道青色的闪电一般,瞬间来到人群之中。
其中的三名甲士像是三颗离镗的炮弹,瞬间飞射出去,筋骨寸断。
围过来的军士大骇,不等领队下令,重新端起盾牌开始结阵。
齐谐原本一如死灰的脸上,勉强露出一抹惨笑。
他跟花离虽然不是很熟,但终究是两人……一神一猫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过八年。
而这只蠢驴,跟他来说纯粹就是萍水相逢。
他与青雉唯一的关联,便是早已死去多日的书生……
“你又何苦来趟这一档子浑水?”齐谐抬头看看挡在身前的青雉,轻声问了一句。
青雉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是一言不发。
齐谐注意到,这驴子嘴角流出丝丝鲜血。
想必刚才那声让人毛骨悚然、让弓弦寸寸断裂的嚎叫,已经让它受了不轻的伤。
齐谐拄着青雉的腿缓缓站起来,把怀里的花离放到它的背上。嘴里轻声说道:“在这徒死无意,来日帮我报仇。”
领队军士懒得看面前的这一幕苦情戏,依旧干净利落地喊道。
“杀!”
不过是杀一个书生,却突然横生这么多的变故。这让领队的心里起了些许异样的感觉。
十步。
五步。
两步。
十余柄制式长刀齐刷刷举起。
就像是菜市口要挥斩死刑犯的刽子手。
“吁……”
原本已经有些委顿的青雉,突然重新精神起来。
它奋起四蹄,发足狂奔。
“唰唰唰!”
虽然青雉的速度足够快,但终究是那些军士离得太近。
高举的长刀,有三刀砍在青雉的后腰。
青雉有些支撑不住,可巨大的惯性还是让它带着花离冲出了包围圈。
只是没跑几步,便咣当一声,狠狠地摔在泥水里。
雨下得似乎更大了些。
……
终究还是难逃一死啊。
齐谐心里哀叹一声。
他费力地举起手中长剑,剑尖对准那名一直发号施令的军士。
领队军士早已把耐心消磨殆尽,他面容冷峻地看着齐谐,同时伸出左手,在脖颈出做出一个劈砍的姿势。
然后用手指了指不远处倒在泥水里的一驴一猫。
这是在挑衅。
齐谐脸颊上的肌肉禁不住哆嗦了几下。
他手中握着长剑,开始近乎癫狂的挥动。
“我要杀了你!”
齐谐如同疯魔了一般,步履蹒跚地向青雉倒下的方向挪动,同时将手中长剑在周身上下舞成一团。
整个人似乎化成一台行走的绞肉机。
身前似乎产生了一股吸力,将那剩下的十余名军士往这片剑影中吸吮。一瞬间,刚才还如同杀神林凡的军士们变成了被送上传送带的畜类。
“啊啊啊……”
“不……”
“饶命……”
原本纪律森严,不发一声的队伍,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队等着排队被屠杀的猪猡。
“噗噗噗”
随着接连不断的声响,残臂断手、半片头颅、整条大腿……零零碎碎的部件从这股旋风中抛飞出来。
领队的军士大骇。他的武功终究比那些下属高出一级,勉力之下,总算没有被那一股莫名的吸力吸入其中。
只是很快,他便后悔了自己的抵抗。
自己为什么要在临死前看到这般景象呢?!
哪怕这些年经历过无数次的战场,也执行过无数次上司指派的屠杀,可没有一次的场景会像现在这般可怕。
这,根本就是个修罗场!
幸运的是,这种恐惧并没有支撑多久。
随着这股吸力的不断增大,已经丧失战斗意志的他,瞬间被吸入这一场虐杀的龙卷风之中。
转瞬间,尸骨无存。
……
雨水依旧冲刷着大地。
可是无论如何也冲刷不掉这方圆五十步,粘稠地化不开的血污之地。
此时的齐谐神智早已不再清醒,他不知道自己像这样徒劳无功地挥剑挥舞了多长时间。
离倒下的青雉花离还有几步之遥。
他现在只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顶不住了。
仿佛,透支的是自己这十年里积攒的全部力气。
眼前似乎是无尽的黑暗。
“咣当”
手中长剑随着身体摔落,掉进污秽的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