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曾对风家有过一道恩典，那就是除非风家谋逆，否则不可处死任何一位风家嫡系。

风家家主虽然只是一介武夫，但毕竟是风里雨里过来的，哪能那么容易被人扣上谋逆的帽子？

但早知道皇帝想抄了风家，所以风展鹏在皇帝下手之前便自己主动犯了个错。皇帝果然没有放过那个机会，顺水把风展鹏贬黜，连带把风家所有有官职的人全部贬为庶人，罚风家之人不能入京。

这也就是个开头而已。皇帝真正做的，就是在风家人从京城搬离的时候，在路上下手。

之后不久就有消息传入宫，说风家老小在破庙休息的时候被山贼所杀，财物尽数被洗劫，人也都在破庙中化为灰烬，只留下几个骸骨。

此番之后，原身风雪就只剩了孤身一人在后宫为妃。

实际上这个妃子当的也不怎么有意思。

早在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便一直被直言不讳的风展鹏数次在朝堂上落脸面。

后来风家的嫡系女儿风雪被指婚给他，他自然恨屋及乌不怎么喜欢。

甚至大婚之夜特意去了其他女人那里过夜……风雪自己没有道委屈，其他人也更不会出去瞎说，这些事也就一直没人知道。

一直到先皇驾崩，太子继位，风雪从未被宠幸过。

她虽然出身将门，可家教却十分良好，风夫人没有让她去舞刀弄枪，而是让她去学习琴棋书画女工诗经，真真的养成了一个大家闺秀。

结果这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在太子府里、在宫里，就一直被那些伪闺秀们欺负。

无论是在太子府还是在宫里，最受宠的那个女人其实只是那个叫做楚怜的人。

楚家家主楚谓真也因为皇帝对楚怜的那份爱，从小官一路做到了丞相。

惨的是楚家和风家一直都有过节。

所以，那帮妃子们想讨好皇帝，想讨好宠妃，就欺负风雪。

皇帝想讨好自己的宠妃，也来欺负风雪。

原身风雪一个好生生的大姑娘，就这么被发展成了出气筒。

风家在的时候就是如此。

等风家倒了，皇帝立马就夺了风雪的封号，把她降为了才人……是皇帝女人里面等级最低的一个。

风才人，疯才人……各种不敬的话也从宫中开始流传，所有的欺辱也都摆在了明面儿上。

不光那些人来欺负，就连胆子大一些的太监宫女都敢欺负到她头上来。

这次也是。

这次是两个妃子悦妃和贺妃，为了对俪妃楚怜示好表忠心，直接跑过来踩人。

她们玩的也是狠，直接把原身风雪的腿打折，人也被扔进了河塘，直接殒命在了里头。

季暖也才得以穿越过来。

“二位娘娘不用担心，人睁眼了，没死，没死！”有一个太监瞧了一眼人，急切道。

季暖抬眸，看向不远处在石凳上坐着，悠闲品茶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一个穿着绿色的宫装，一个穿着蓝色的宫装，皮相都生的十分不错，看上去十分养眼。

……如果他们现在不是在皱眉发脾气的话。

“蠢奴才！”

“真是晦气，下手不知道个轻重！”

“风才人虽然活着没什么用，但到底是先帝爷让活着的，就连陛下都不好真的结果了她……你们这群蠢奴才是想害死本宫啊！”

“是哪个把人推河塘里去的？”

“站出来！”

当即便有一个小太监哆哆嗦嗦地出列，一膝盖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娘娘……饶命啊娘娘！”

“是您说的，哪个打的越狠赏赐就越高，奴才……奴才也只是想立个功让娘娘赏识而已……”

“娘娘，奴才罪该万死，求娘娘饶命啊！”

贺妃皱了皱眉头，冷笑道：“你想立功？你想讨赏？呵……”

“你差点害死本宫你！”

“到时候被仪妃那伙人瞧见了又要大做文章说本宫不敬先皇。”

“没有分寸的东西！”

“来人，给本宫拉下去，打八十大板！”

“娘娘，饶命啊娘娘……”那小太监疯狂求饶，然而却没有任何人愿意理会，其他两个太监已经领命将人拖走。

然而，人刚刚拖到门口

“慢着！”

听见这个清脆略带高傲的声音，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转身看去。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都不由得被吓一跳。就连一直在那边坐着的两位妃子都一阵惊愕，直接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地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臣妾参见皇上！”

季暖把目光扫过去，便见到一男一女从门口走过来，后面跟着长长的仪仗。

男的大约二十四五的样子，身上穿着明黄的袍服，无论是衣服上纹的，还是头冠上雕的，都是龙。

不用猜也能知道他的身份。

那个男人剑眉星目，薄唇，鼻梁高挺，生的十分好看，气宇轩昂，很有些气势。

但刚刚出声的却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那位女子。

那女字没有像其他妃子一样身着宫装，而是着了一身红衣，披着一个红色的斗篷。

她身上的发髻简单活泼，皮肤很白，眼睛很大，眸光流转之间非常灵动，嘴巴小巧红润，非常可爱。

她脚下蹬着一双红色小短靴，步伐轻快，竟敢走在皇帝前头。

季暖脑子里有原身的记忆，这个人就是楚怜。

一个虽然身为书香世家的孩子，却天生活泼机灵，调皮耿直的女子。

可却也因为这样，深得皇帝喜欢。

……也可以说，其实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因为其实楚怜一直表示自己并不喜欢皇上，尤其是在皇上把她强行纳入府中之后。

皇帝明向贤为了暖化这个小丫头的心也没少费工夫。

看了眼那个小太监，看了眼那头刚刚被平身的两位妃子，楚怜笑了笑，道：“两位姐姐约我来长鸣轩看戏，就是为了让我看看你们怎么处置小太监么。”

看了看里面的情景，她的目光里带上了些笑意，“怎么，风才人在自己的长鸣轩都能落水，这身子的确是娇贵的要命了，啧啧。”

皇帝瞅了一眼狼藉破败的院落，看了眼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人，扫了眼贺妃，冷声道：“怎么回事。”

贺妃脸色发白，小心翼翼道：“回陛下，是这样的。”

“今天我，我听下人们说风才人要寻死，一时担心所以就来瞧瞧，想劝一下人，等到了之后却发现这人落水。”

“我这才命人将风才人打捞上来……却不料惊动了陛下。”

季暖轻轻笑了一下，缓缓开口：“是么。”

“我自杀？”

“……贺妃，我为什么要自杀？”

贺妃没成想一向不喜言语的风雪在这种时候竟然敢说话！

还敢顶撞她！

但是毕竟在皇上面前，她也不敢发火，只能冷笑回怼：“当然是因为过不下去这样的日子。”

“你没有陛下的宠爱，也没有知心的朋友，时间长了自然熬不过想自杀了。”

“……再说了，谁知道你为什么会自杀？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季暖微微勾唇，“所谓的自杀无非是因为生活太痛苦想得到解脱。”

“所以，如果是自杀的话，我完全没必要在跳水之前先把自己的双腿打断吧。”

一边说着，她的目光缓缓看向明向贤，不紧不慢道：“恕臣妾无法向陛下行礼。”

“贺妃所言，实则是在欺君。”

“今日她与悦妃带了一群手下，对臣妾百般折辱大骂，更是将臣妾的双腿打断，扔进池塘中。更是放出话来，说这群奴才谁打臣妾打得最狠，就会得到赏赐。”

“若不是陛下及时赶到，她们会杀了我也说不定。”

“贺妃与悦妃无视先帝嘱托谋害臣妾在先，又欺君在后，希望陛下能够责罚警告。”

闻言，众人都有点怔愣。

尤其是皇上。

地上的那个人正在和他对视。

她的身子单薄如纸，脸色惨白如霜，血染红了她的下半身，那两条腿的形状更是诡异得骇人。

可这人的神情似乎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她眉眼平淡，目光澄澈就像是一条安静流淌的小溪，干净好看。

……他以前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她以前的目光是依恋的、期盼的、每次看到他之后都是躲闪的，带着些畏惧和懦弱，让他厌恶。

可这次不是。

这次澄澈中带上了些疏离，却让他莫名有些舒服。

她的语气不咸不淡不卑不亢，因为身子虚弱音量小了很多，却让他不由得有些怜惜的情绪。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楚怜便扬起了手中红色的小马鞭，在空中打了个响儿，哼道：“陛下跟你说话了吗？”

“这里也没你说话的份儿！”

“谁知道你为什么要在自杀前打断自己的腿，说不准就是你想假自杀嫁祸某个妃子呢！”

说着，她转了个身看向明向贤，道：“陛下，这个风才人最近总是闹出些幺蛾子。”

“她总说是别人欺负她，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可总不至于次次都是别人的过错吧？”

“我觉得就是她有意陷害！”

“还是这个大院子住的太舒服了。照理说，才人是不应该有自己独立楼阁的，怎么就她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