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战场,是夹在两道山梁中的谷地,现如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满了无头尸体。
山梁之上,站满了手持长戟劲弩的秦兵。
韩信看着远处的王庆,心中怒骂,这群踵军跑的也太快了吧,我大老远骑马赶过来,连口汤都没喝上!
“戎狄脏话!”
韩信身后的戎狄骑兵大声嚷嚷起来。
“陇西郡脏话!”
“太原郡脏话!”
“河东郡脏话!”
“上党郡脏话!”
踵军中能听懂戎狄语的秦兵也不甘示弱的回应。
王庆抬眼看了看,随即自顾自的点验着斩首情况,只要不打起来,互相喷一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谁先动手就要谁的命!
这是秦律规定的,谁来求情都一样!
韩信下马,走到王庆面前,心不甘情不愿的拱手下拜:“拜见通武侯!”
王庆托了托韩信的手臂,颔首说道:“此事不怪本候,实在是踵军士卒求功心切……”
见到韩信不语,王庆接着说道:“吾乃彻侯,封无可封……你看那边,戎狄已经沿河扎营,只要有本事,战功要多少有多少!”
闻听此言,韩信点点头,王庆所说在理,只要有本事,再加上陛下这个野心勃勃的明主,战功确是要多少有多少!
不过,这和他踵军故意抢功是两码事!
韩信礼貌性的行礼完,转身而去,他想要带人在四周转转,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漏网之鱼。
毕竟兴冲冲的跑了过来,不能只是围观别人立功!
片刻之后,韩信骑在马上,看着从远处带队返回的李骞,以及兴军长戟上,高高挑起的首级,胸中的一腔热血,瞬间如漂浮着冰凌的河水一般。
这……既生信,何生骞!
“妹、放心吧,五十里内的羌人全在这呢!”
李骞策马走近,伸手拍了拍韩信的肩膀,心中暗暗摇头,太瘦弱了,等闲暇的时候我亲自调教调教他!
……
日已过午,远道而来的秦军开始在河水边搭建临时营地。
在营地的中心,两辆战车被竖了起来,相对而立,车上系马的两道车辕分别充当两边的门框,这,就叫做辕门。
辕门一侧竖着一根木杆,阳光照在它上面,在地上投射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这是一个简单的日冕。
辕门向内延伸,站着两行手持长戟的甲士所在的营帐,就是被称为‘幕府’的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中,身穿各式甲胄的将领中,三名脸上带着面具的羌人,正在李信审视的目光中惴惴不安。
中原所流传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礼仪,从来没有对羌人使用过。
在羌人残破的历史中,他们的使节,大多都是一次性的……
大帐之外,充当持戟郎的蒙颖用手肘捅了捅李骞,小声问道:“兄长,这些羌人为什么都带着面具啊?是他们在挑衅我们吗?”
李骞因为不按照作战要求,擅自脱离踵军二十里,被罚做了执戟郎以示羞辱。
他没好气的白了蒙颖一眼,昂首挺胸压低声音,做自言自语状:
“羌人首领无弋(yì)爰(yuán)剑的妻子,是一个受了劓刑的羌女,为了不让妻子自惭形秽,爰剑日常也戴着面具。”
“后世的羌人为了纪念先祖,男子在正式场合披发戴面具,女子则以发覆面。”
“兄长果然博学多闻!”蒙颖以同样的姿势自言自语:“你说柔儿咋就……温柔可爱!”
说完,他面露微笑,向站在对面的韩信眨了眨眼。
大帐之中,李信看完羌人送来的文书,忽然一笑:
“牛、马五千,羊一万……你们这是在和秦军做生意?”
三个羌人对视一眼,其中那个面饰虎纹的羌人结结巴巴的说道:
“不、不……不是交易,是臣服……”
“只要秦军宽恕我们,我们愿意每年都向秦国交纳这么多的牲畜!”
李信手指轻敲桌面:“也就是说,你们只愿意称臣朝贡,不愿意做我大秦之民了?”
“是、是这样的,大将军!”羌人使者用力点头。
李信看了眼帐中诸将,笑了笑:“如此也好,那就按照传统来办吧!”
“甲士何在!”
随着李信一声大喝,帐门外冲进十几雄壮威武的士兵。
“这两个枭首示众,另外一个放回去!”
他对瑟瑟发抖的羌人使者说道:“告诉你们的酋豪,明日决战!”
片刻的嘈杂过后,两颗血淋淋的脑袋被呈了上来。
李信看着摩拳擦掌的一众将领,抚须而笑。
现如今的秦国,已经不再是当年专心东出的秦国,只要边境四夷称臣纳贡,就可以不予理会。
现在的秦国,不仅仅要人,而且要地!
以秦剑取地,以地养秦人!
不过这些是朝廷所考虑的,他们这群武将只管杀敌夺爵!
“本将的话,尔等都听清楚了?”
“回将军,听清楚了!”
“那还在这里干甚?本将军从不管饭!”
众将哄堂大笑,抱拳行礼后转身离去。
等到众人散去,李骞带着蒙颖和韩信走入大帐。
“父亲……该用膳了。”
李骞看着笑呵呵的李信,他希望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不守将令的惩罚糊弄过去。
作为军司空,在门口站岗实在是太丢脸了……
“说了多少遍了,这里只有将军,没有父亲!”李信拿起一小片竹简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自己的种,撅起屁股就知道拉什么屎!
商君说过,有功于前,有败于后,不为损刑。
所以功是功过是过,说了站一月的岗,一天都不能少!
“将此物交由军司马,抄写后用信鸽送回咸阳。”
李信将竹简交给韩信,虽然韩信没有捞到军功,不过这一路上李信有意观察,韩信带领分卒行动时,极有章法,完全不像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手。
恍惚间,让他有些想到了当年的武安君。
不过韩信并没有想太多,上前一步,双手接过竹简转身而去。
同大军一起出发的,还有许多鸽子。
虽然这时的鸽子带不了多少负重,也飞不了太远,不过在扶苏的金钱攻势下,还是在陇西、上郡、三川郡和咸阳之间,架设了一条比驿站更加迅捷的飞鸽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