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在那……”景黎哆哆嗦嗦的吐出几个音节,依旧怀抱定海神针不敢撒手。
三个仆从加快了步子,提着油灯发现了背上“长”了个人的焉浔月。
本来还在慌张,看见那三张脸上比自己还害怕的表情,焉浔月倏忽放松下来。
墙头的猫叫了一声,窜入墙头外的草丛中,很快便无影无踪。
景黎犹然惊魂未定,像只受到惊吓的松鼠呆立不动。
“你们是何人?为什么大半夜闯入李副侍府?”
黑胖子最先缓过神来,面露凶怒的问道。
“在下焉浔月,查案而来。”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一阵,似乎没能从那些花边新闻中,抽离出对方原本刑部尚书之女的身份。
“奴才拜见小焉大人……”
三人稀稀拉拉的跪下行礼,想到刑部半夜还要来彻查此事,心里蒙生出几分感激。
“免礼免礼,夜半来此多有打扰,还请诸位多多担待。”
脖子上的胳膊收回之后,焉浔月行动方便不少,落落大方的躬身一揖。
三个家丁哪里受过这种待遇?方才那几分感激又转化成感动,对眼前的焉家嫡女印象改善不少。
“这么多人呢,你给我争气点。”感受到后面有人扯着自己的腰带,焉浔月扭头低声叮嘱道。
景黎万万没想到自己说过的话还会被对方还回来,意欲分辨又碍于方才的表现而闭嘴。
缩了手乖巧靠在焉浔月身边,眼神驯良而懵懂。
“大人不辞辛苦来此,奴才们一定知无不言。”瘦杆年轻人回禀道。
接着在家丁的带领下,当日之事的过程以及案发地点逐渐清晰。
夜过二更,“铛铛”的打更声由远及近。
大堂里围坐在火盆旁的五个人开始有些疲乏,焉浔月这才带着景黎告辞,最终在三个家丁殷切的目光中离开了李府。
展将军府万籁俱寂,唯有后院大公子厢房还有几点油灯亮着。
“你是说,焉浔月去了天牢?”展云征坐在窗棂下,腿上窝着雪白的狮子猫半眯鸳鸯眼,昏昏欲睡。
“是的,属下以为她去搜查说书人的线索,但是今夜她偷偷潜入了李府,看来是探查兵部副侍被杀一案。”
墨银站在窗户的另一角,低头恭敬道。
“告诉安平公主了吗?”
展云征将视线投向夜幕繁星,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吃惊。
“回主上,并未。”
“这件事情不必告诉她了。”展云征转头看着这位为自己效命多年的属下,莹润的脸上出现一丝温和的笑。
“可是……”
“嗯?”
“是,主上!”
墨银识相的退出了房内,不敢再去看主子的脸色。
虽说心里明白主子对焉浔月不似从前那般厌恶,但没想到他竟心软如此。
若是将此事告知安平公主,对方势必采取措施干扰查案过程。
届时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熄灭,名声扫地,顺带狠狠打了陛下与焉尚书的脸,岂不是一石二鸟?
墨银坐在屋檐上神色怅惘,看着走在小巷间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悠悠叹了口气。
焉浔月踏在巷间的青石板上,无情嘲笑前头怕猫的大高个,看见青松似的男人毫无反应,卖力学起猫叫来。
“喵~喵喵~”
“住嘴!”景黎忍无可忍的扭头怒视对方。
“那么凶干嘛……”焉浔月撅起嘴巴故作委屈道。
景黎轻声叹气,满脸无奈的继续走在前头:“不早了,抓紧时间回家。”
“哦。”身后的小妮子闷闷应了一声,踩着那道被拉长的影子加快了步伐。
半柱香后,墨银蹲在一栋高塔上,撑着眼帘监视不远处的焉府后院。
“唰——”破风声掠过耳际,一柄长剑泛着冷芒,在墨银跃起一瞬间擦过衣领。
“谁派你来的?!”景黎压低声音问道,手下招式凌厉,向墨银步步紧逼。
排在江湖盟刺客榜第七的墨银倒更想问这句话,大哥,你谁派来的?轻功这么好?
墨银万万没料到连皇宫都来去自由的自己,会在一座尚书府邸栽了跟头。
闪躲拆解十数招后,墨银才有机会从腰间抽出自己的武器——一对梅花短刀。
双刀在手,墨银如鱼得水,渐渐稳住心神将局势挽回。
毕竟是身经百战磨炼而出的刺杀技巧,而眼前这位俊美侍君空有超绝剑法,缺乏实战经验,渐渐落了下风。
饶是如此,墨银也没有轻敌,甚至在对方相激之下使出了八成功力,要知道像他这般的死士,只要性命无虞,应战只不过六七成功力便已足够。
可眼前男子俨然拿出搏命的架势,若他应战稍不留神,轻则割破血肉,重则切断体骨。
“安平公主,还是安乐公主?”长剑与双刀僵持不下,景黎继续逼问着对方,气息变得凌乱。
墨银窥见这一破绽,飞身使出绝杀技能,却只划伤对方的后背,然而这一击用于脱身已经足够。
景黎吃痛一怔,不过转眼的瞬间,黑衣男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该死!嘶……”
景黎提剑望着空荡荡的屋顶,怒骂一声不小心牵动了后背的伤口,痛的额头冷汗涔涔。
景黎与焉浔月作对多年,鞭伤棍伤是家常便饭,自打那家伙失忆之后,如今还是第一次受伤流血。
景暮见弟弟负伤回来,哪知道是外头与刺客相搏受伤,只以为又是惹了小家主生气。
没料到揭开衣服却发现是刀伤,伤痕累累的肌肤上横亘一条笔直的血河,刀口两侧皮肉翻滚,可怖异常。
景暮再难自抑,泪水如瀑,一边上药处理伤口,一边忍着心痛责备道:“你为何不能收收你那倔脾气?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又该怎么办?”
景黎先前忍着不吭声,颤抖着发白的嘴唇道:“哥哥,好歹先问清楚再训我呀?”
景暮擦擦眼泪,瞪着眼睛说道:“如今问清楚又有何用?下次你还是会带着一身伤回来!”
景黎知道哥哥心疼自己大于生自己的气,于是腆起脸扯出一抹笑,“让哥哥难过了,是景黎的不对。”
“不过我自打五岁起习武练剑,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只不过睡觉不舒服几天而已。”
景暮沉默着把背上的伤口包扎好,动作格外轻柔。
每次弟弟受了伤便拿出他自幼习武那套说辞来,景暮不懂那些,但是知道幼时的景黎在周边诸郡皆有习武奇才的盛名。
若不是十岁那年家族动荡,景黎应该会跟随某个侠义之士,从此混迹江湖不问红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