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华山地界,原本忙着赶路的徐良,变得悠哉起来,不仅赏山玩水,还到处绕路,参观各种名胜古迹,祭拜先贤英烈。
如此过了五日,一行人才达到距洛阳尚有百里的新安县,并选了城内最贵的客栈,准备好好休整一夜,养足精神再出发。
新安为古都洛阳的西北门户,地扼函关古道,东连郑汴,西通长安,自古为中原要塞,商贸发达,商铺林立,虽然是晚上,依旧热闹非凡。
由于田伯光需要收拾行李,采购物资,曲非烟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因此,徐良只能带着蓝凤凰,去街上闲逛,买一点当地的特色佳酿。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两人随着人群走着,突然,后方喧嚣起来,徐良转头望去,只见五六个少男少女,在一位锦衣青年的带领下,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众仆从,牵着数十条猎犬,大摇大摆的在街上横行。
街道上的行人,迅速向两边躲避,有些不知轻重的孩童,更是被父母长辈,拖拽着躲进商铺,唯恐惊扰了这群贵人。
那些无人约束的猎犬,摇头摆尾,头颅昂扬,龇牙咧嘴,看着瑟瑟发抖的行人,愈发不可一世。
这时,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小少年,挥舞着一把木剑,欢呼着从巷子里跑出来,无意中惊到了黑马。
锦衣青年大怒,先是勒住缰绳,控制住黑马,然后右手一挥,牛皮编织的长鞭,狠狠抽在了少年身上。
少年惨叫一声,扑倒在地,破旧的衣衫被抽裂,露出狰狞的鞭痕,但看到锦衣青年的面孔后,十来岁的年纪,竟然强忍着疼痛,不敢再发出一点哭声,仓皇滚到路边。
从始至终,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战战兢兢,有人目光怜悯,有人漠然无视,但没有一个人敢去扶起少年,更别提阻止锦衣青年的残暴行为了。
蓝凤凰用葱白般的手指,戳了徐良一下,笑问道:“公子,刚才你怎么没出手救下孩童,惩罚那个跋扈的青年?这般冷漠的坐视不理,可有损你仁心侠义的名声哟!”
徐良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道:“江湖上行侠仗义,一拳打死了首恶,其余为虎作伥的帮凶,或者族人同门,皆罪不至死,大侠小惩大戒一番,扬长而去,被救之人磕头感谢,围观群众纷纷叫好,你说那位大侠潇洒不潇洒?”
蓝凤凰嘴角微翘,娇声道:“当然潇洒了,你们汉人的话本故事里,不都这么讲的吗?”
徐良摇了摇头,淡淡道:“故事里能有多少真的?我若是本地人,出手帮了那个少年,倒还好说,只要我在这里一天,那些恶人就不敢再起歹念。但是,我若救人之后,一走了之,短时间还好说,但过个一年半载,谁敢保证那个少年不会下场更惨?说不好原本只是挨一鞭子,到最后就变成杀人全家了。若是如此,到底该怪谁,罪魁祸首自然是还是那些恶人,但行侠仗义的我,有没有错?”
蓝凤凰点了点头,疑惑道:“那该怎么办?难道就放任恶人为恶?”
徐良缓缓道:“若是插手了,就好事做到底,要么斩草除根,要么将两者分开,一生都难再见,要么就施展点手段,磨一磨恶人的心性,让他们畏惧到骨子里,最好是午夜时分,在梦里偷偷做点坏事,都会被吓醒。”
蓝凤凰抬起头,微笑道:“看公子说的头头是道,看来以前应该没少做吧?”
徐良沉默片刻,点头道:“年轻气盛的时候,仗着武功不错,行事比较冲动,做错过几件类似的事情,虽然后来及时补救了,但总感觉不够圆满,也糟心。这江湖啊!不敢说处处水深,但水是真的很浑。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恶人报仇也是一样,毕竟,报仇这件事,是从来没有好坏之分的。”
蓝凤凰手指绕着青丝,看着徐良柔声道:“你和我认知中的那些江湖少侠,一点都不一样,很特别。”
徐良淡淡道:“除恶不等于所行非恶,杀人这件事,绝大多数谈不上什么仁义,我也不会以卫道者自居。碰到作恶的了,能管就管,管不了,也不会如殉道者一般,把自己给搭进去。”
“但是奴家觉得,还有第四种方法哟!”
蓝凤凰突然笑了起来,风情天成,朝徐良抛了个媚眼,惊得徐良心澜微起,连忙轻咳一声,目不斜视的朝前看了。
恰在此时,黑马上的锦衣青年,瞬间注意到了正朝他望来的蓝凤凰,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立刻惊为天人,伸手召来一个奴仆,小声吩咐了两句。
原本准备回客栈的徐良,在蓝凤凰的建议下,来到了一座喧闹酒楼,找了个靠窗的空桌,要几盘菜和两壶酒,相对而坐。
酒楼内吵吵闹闹,有的划拳喝酒,有的闲聊趣事,有的相互诉苦,有的长吁短叹,人生百态,仿佛全都在此。
但是,两人刚刚落座不久,方才在大街上横行的富家子弟们,便结伴走了进来。三男一女,环顾四周,让喧闹的酒楼,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甚至起身结账,不敢在此逗留,唯恐惹到了他们。
看到徐良和蓝凤凰后,锦衣青年眼前一亮,快步走来,抱拳道:“在下五刀门鲁景瑜,道上朋友给面子,有个飞风刀的绰号!”
徐良微笑道:“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锦衣青年笑道:“不介意一起坐吧?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挤一挤便是……”
只是他刚走到蓝凤凰身边,招呼同行的三个伙伴落座,徐良便摇头道:“我不介意,但她很介意。”
同行的黄衣少女有些吃味,看鲁景瑜这般猴急,便出言嘲讽道:“一个不开化的苗女,有什么好值得你垂涎的。”
鲁景瑜笑眯眯道:“师妹,这种女子的好,你不懂。”
徐良淡淡道:“出门在外,好好说话,最不济也要说人话。”
黄衣女子冷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和我们这般说话?信不信本小姐抬抬手指,就让你永远留在新安!”
徐良看向蓝凤凰,露出无奈神色,想打这一些一顿,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蓝凤凰则神色促狭,还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似乎在问他这个方法好不好。
鲁景瑜看到两人眉目传情,心中大怒,也懒得再演下去,嗤笑道:“怎么?不服气?看你也是江湖中人,要不咱俩斗上一场,你要是赢了,我们转身就走,保证不在新安为难你们,但若是输了,嘿嘿…你的命和这位姑娘都归我,如何?”
“要命啊?这可是你说的!”
徐良身影一闪,瞬间来到鲁景瑜身前,右手按在他的头顶,向下骤然发力,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原本身高七尺,体型修长的青年,身体扭曲折叠,血肉糜烂的瘫在地上。
“啊!杀人啦!”黄衣女子尖叫一声,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其余酒楼的客人,惊恐的看着这一幕,全都一哄而散,连老掌柜都连滚带爬,跑出去了。
“剩下交给你了,我去收拾另外几个。”徐良擦了擦手,环顾四周,走下楼去,淡淡道:“谋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把你们盼来了,想着一定要隆重一点,明天在路上选个风水宝地再动手,但既然你们等不及了,那就赶紧动手吧!”
一个蒙面秃头老者,从树上跳下,声音沙哑道:“好大的口气!”
房顶飘落下一名手捏拈兰花指的妇人,娇笑道:“好俊的人儿!”
街道尽头,一位魁梧壮汉,手持重剑走来。
旁边药店,一个白发老人,佝偻着身子,推门现身。
一个清瘦老头,挽了个剑花,微笑道:“闹市之中,速战速决,莫要耽误徐公子走黄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