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数?”我凑得更近些问他,“那什么是命数啊?”
“命数?命数就是……就是……”洪荒雪白的长眉紧锁着,额上推起密密麻麻的沟壑,不知是不明白,还是他自己也说不清。
“那上神,”画川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面上醉意已经散了,伸手揽住我的肩,满怀期待的瞧着洪荒,“您帮着看看,我与熹央的命数合不合?”
“你?”洪荒绕过了我的问题,捋着胡须在我和画川身上来来回回的晃着,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你们嘛……”
“现在问这些太早了些。”执夏也靠到我身边来,不着痕迹的把我从画川的胳膊肘里捞了出来,然后拿手捏着我腮帮子,认真的说,“我们不比凡人一世苦短,我们有的是千秋万古,若永远与一个人在一起,岂不是太烦闷了些?你看我与我师父,自打我出生,八万年都在一起,以后只怕也得一直一直在一起,可真是烦闷透了呢!”
执夏前面几句我没太在意,但是后一句抱怨我却听清了,“莲音大仙是你师父,所以你们要永远在一起对不对?”
执夏似没想到我从她话里总结出的精髓是这个,愣了愣,茫然的点了点头。
“哈哈,好主意。”我跳起来,摇摇晃晃的跑到石桌上去端酒,又摇摇晃晃的给诸人都添上酒,“喝呀,多好喝。”
被我这样一闹,画川的酒意就上来了,笑嘻嘻的一饮而尽,又来夺我手里的酒壶,“再来点再来点。”
洪荒则脑袋一歪,首先沉沉睡去。
不知醉了多久,我只觉得嗓子疼的难受,迷迷糊糊的喊了声,“渴。”
身边便有人捧起我的头,将水杯凑到我唇边,我懒懒的不知身在何处,顺从的借着力喝了几口水,耳边便听到扶苏说,“醒了便回去吧。”
我揉着眼皮,勉强将眼睛掀开一条缝,便见到面前的扶苏。
“好受些了吗?”扶苏将水杯放在一边的石凳上,颇关切的问我。
我脑子里蓦地想起执夏的话,挣扎着翻起身,直奔着狼藉的石桌而去,但是宿醉未醒,起得急了倒险些摔在地上。
扶苏慌忙扶住我,无奈又温柔的问我,“你要什么?我拿给你就是。”
“不用不用。”我晃了晃脑袋,让开扶苏的手,一摇三晃的坚持走到石桌边,随后拈了只杯子擦了擦,向里添了一口残酒,然后小心翼翼的捧着酒走回扶苏跟前,规规矩矩的捧着酒跪下,“扶苏,你做我师父好不好?”
其他人陆续醒来,睁开眼便刚好看见我跪地拜师的这一幕。
洪荒挺直了上身,压得身下的老竹榻吱吱作响,他笑眯眯的插嘴道,“我瞧这样极好,熹央好歹是我孙女,即便你是太子,她认你做师傅也是认得的。”
扶苏不置可否,眸色深深。
画川见扶苏没说话,也支着脑袋帮我劝道,“熹央在你的印栖宫总受欺负,你若是做了她师父,看谁也不能欺负她。”说道这,他又皱着眉长叹了一口气道,“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不好。”
“哪不好?”执夏抢先问出我想问的话。
画川翻了个身,仰面躺在石阶上,打趣道,“师父和徒弟是差着辈分的,要是我和熹央……哎,我可吃不得辈分上的亏。”
扶苏的脸色更冷,盯着我瞧了许久,就是迟迟不接过我手中奉上的酒。
“算了,扶苏啊,你就……”画川还欲再劝。
扶苏却率先打断他的话,语气阴沉又冰冷的对我说道,“你私自出宫,罔顾职责,醉酒且不归,若不重罚,以后还有什么规矩?”
说完,一扫袖子将我变作黄莺,顺道收回手心,也不与旁人打招呼,转身便走。
我在扶苏手心里晃晃荡荡,很快酒意又涌上来,眼皮一重便沉沉睡去,醒来时,晚霞都已经铺了满天。
自这天之后,扶苏突然忙了起来,回寝殿的时间很少,即使回来了也不怎么理我,特别是当我再提起要拜师的事,他便黑了脸,将一本接一本的仙术心法扔给我,让我抄的几欲吐血。
我渐渐意识到,扶苏真的是打心眼里不愿意收我做徒弟,所以自打我那日提了拜师之事,他才一连多日不理我,罚我,就是为了让我了了这样的心思?
那么,是不是扶苏并不同我一样,热切的希望与我一生一世?
我心里难过又委屈,哭丧着脸去寻执夏,却被瑶池守门的仙婢告知天后在内,执夏不得空。
转身又去寻画川,他更惨,战神大人回来了,正囚了画川训话呢,自然也不得空。
我心中抑郁,扭头回了纬罗殿,随手从扶苏宝贝库里提了一只传音螺,跑到水生大仙的红袖阁里换了一壶人间的“春风醉”,躲去一处海棠花林子里喝起酒来。
酒确是个好东西,入口辣辣的,进了胃暖暖的,整个人也随着轻飘飘的了,心里还记得难过的事,但好像又没有那么难过了。
就着花香,酒便到了酣处,我迷迷糊糊的从怀里掏出一方翠绿的方巾,包了满满登登的海棠花瓣,搁到假山石上,身子一歪便枕着睡了。
“作死的丫头……”有人尖利的在身旁呵斥了一声。
我勉强将眼睛掀开一条缝,身边站着一白一紫两个身影,看不大清楚,恍若倒有些像我那两个冤家叙叙、白觅的样子。
好梦正酣,我哪里还愿意管她们,翻身背过去,含糊不清的嘟囔道,“别烦我。”
“你……”后来我睡得太沉,她们的声音便听不大清了。
身子在大风中飘飘摇摇,待风停了,只觉得自己猛的颠了几颠,腰上、背上都被咯得生疼。
我仍闭着眼,身子却极为不耐的翻转了一下。
这一下,身子却陡然失了重,高高的向下摔去。
“姑娘!”伴随着一声轻呼,我整个人砸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里,不,准确来说,是宽大的肉体上。
“哎哟。”身下人痛呼出身。
我酒意醒了些,软趴趴的支起半个身子,转头不悦的看向声音的来源,“你叫什么?”